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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篇:第四章】

劉宇珊和程嘉蔚的第二次見面約在初見面後的一個禮拜後。

自從決定實地勘察帶著學弟妹認識大學周遭環境後,兩人便在社群上開始討論相關細節,但事實是程嘉蔚很快就定調了當天的集合時間與場勘地點,而且計畫完整到基本上劉宇珊不用做什麼,只要當日人出現就好了。

劉宇珊覺得有些心虛,一方面卻也樂得輕鬆。

「那就這樣說定,明天十一點校門口見。」

「知道啦Ow<」

「……」

「幹嘛O_O?」

「妳為什麼每個對話都要用表情符號?」

這句話問住了劉宇珊,程嘉蔚與她的訊息中似乎從來沒有打過表情符號,連貼圖少的可憐,頂多只有系統預設的藍色大拇指。

劉宇珊突然覺得要負起讓程嘉蔚豐富運用社群軟體的責任。

「表情符號可以讓人覺得你很有親和力啊,而且有時候很僵的話可以用表情增加緩衝。」

螢幕對面的人像是在思考劉宇珊這句話,接下來一分鐘內都沒有看到他輸入訊息的顯示,在劉宇珊懷疑程嘉蔚是不是已經偷偷下線之後,一個灰色對話框又跳了出來。

「妳記得要騎腳踏車去哦Ow<」

「……」

我錯了,大哥你還是認真做你自己就好了。

第二次見面的星期六當天是個大晴天,對於台北來說一望無際的藍天幾乎少見,基本上應該都要有幾朵巨大的白色積雨雲來讓人做好午後雷陣雨的心理準備。

劉宇珊十點慢悠悠起床洗嗽,接著泡了牛奶撒了麥片便盤腿在椅子上發呆,手拿著湯匙往碗裡牛奶畫圈讓它快些涼。

碗裡牛奶因為她的攪動泛起一朵朵圓圈,但動作的人卻有些心不在焉。

習慣早起的陳敏敏此時正要往門外走,看到劉宇珊呆呆的臉,順口問了一句:「妳今天要出門啊?平常不是都喊著六日是補眠的重要機會?」

「對啊,不過今天要跟地方友會家爸去場勘,所以早起一點。」

「場勘?還需要場勘啊?」陳敏敏疑惑,「妳家爸是誰啊?哪個系的?」

「哪個系……」劉宇珊想了一下,接著像是發現什麼重大發現一樣看著陳敏敏。

「對吼,他跟敏敏妳一樣機械系的啊!程嘉蔚,妳認識他嗎?」

陳敏敏聽到程嘉蔚的名字也驚訝地嘴巴張得大大的,「程嘉蔚!竟然是他?當然認識啊,長得好成績也靠前,是我們系上中心人物,不過我跟他不太熟。」

劉宇珊並不意外陳敏敏對於程嘉蔚的評價,從第一次見面與幾次聊天下來,她已經知道程嘉蔚是即使在人才濟濟的B大中也是出類拔群的人物了。

當然,外貌上更是。

「嗯,我等等跟他約十一點校門口去場勘。」

「十一點?」陳敏敏看了下自己手錶,「現在都十點半了,妳還在慢慢吃早餐啊?」

劉宇珊不以為意,「對啊,順便在想要穿什麼出去。」

「T恤短褲球鞋就走了啊,今天這麼熱。」

其實劉宇珊也是這麼想,但是不知怎麼地突然就對服裝有選擇障礙了,平常穿慣的衣服現在哪件都似乎哪裡不對。

就連平常習慣擦完防曬就去上課的臉,現在也在猶疑要不要化個淡妝再出門。

劉宇珊細想可能是中文系上平時都女生居多,自己對於梳化自然也沒那麼在意;現在卻是跟一個男孩子單獨出門,或許自己才會覺得需要打扮一下吧。

沒有對自己的偶發的心情多想,劉宇珊簡單上了妝後,套件雪紡上衣與短褲就直接出門了。

由於路線比較遠,先前跟程嘉蔚約好是騎腳踏車去場勘,劉宇珊走至宿舍後門,宿舍後門有著一整排的遮雨棚與空地讓住在女宿的學生們安放自己的腳踏車。

劉宇珊的腳踏車是一台藍色的淑女車,前面還有棕色的小籃子可以讓她放自己的隨身包,她將包包隨手一放進去,俐落地踏上腳踏階後就往大門口騎去。

女生宿舍與校門口離的並不遠,短短的路上有濃濃綠蔭,夏天的日光從細碎的葉片縫隙中落在地上,成為一個個小光點,時而隨著風吹動樹葉忽隱忽現。

劉宇珊邊騎著腳踏車一邊感受著微風,周遭校園建築在不斷地後退,她實在愛極了這種閒適自在的時光,但在遠遠看到校門口旁佇立著的高挑身影後,原先輕揚的心情不知怎地卻變得有些忐忑。

程嘉蔚站在校門口公布欄的旁邊,純白T恤與深藍色窄褲的搭配讓他看起來既清爽又帥氣,在他身後的是一台黑色腳踏車,與淑女車不同的地方是座位幾乎與手把同高,且前方也沒有可以安放的籃子,校園中的男學生通常都是騎這種類型的腳踏車。

程嘉蔚似乎遠遠就看到了她,朝她揮了下手,劉宇珊加快了自己的腳程,很快地就來到程嘉蔚的眼前。

「你這麼早來啊?」劉宇珊看著手錶,十點五十分,程嘉蔚至少提前了十分鐘在這邊等。

「嗯。」程嘉蔚去牽自己的腳踏車,「走吧,先去餐廳吃飯吧,妳早餐吃了嗎?」

「剛吃,不過就喝了牛奶,可以去吃正餐。」

「現在騎去應該正好是他們開始營業時間,從校門口騎過去應該也是要十多分鐘,走吧。」

他們選定的餐廳叫做「拾光」,低調地坐落於校園周遭的巷弄裡,以賣簡餐與下午茶為主,不僅餐點美味且份量大方,店內還有大量老闆個人的藏書,從歷史小說到少年漫畫,整整排滿了一面牆壁,不少B大的學生時常在裡面流連就是一下午。

劉宇珊本身也是那邊的常客,一想到可以吃到老闆招牌的歐姆蛋料理,不禁心情大好,腳下猛的一踩踏階,卻沒想到沒有接收到踏階反饋的力量,踏階反而在原地空轉起來。

這熟悉的情形讓劉宇珊知道大事不妙,忙跳下腳踏車看,果然腳踏車的鍊子被她猛力一踩後鬆落了!

「糟糕!我的腳踏車鍊子又掉了……」劉宇珊皺著眉頭,她這腳踏車哪裡都好,就是容易掉鍊子,好幾次去給腳踏車行調整,卻還是反覆發生。

聽到她一聲驚呼後,程嘉蔚也跳下腳踏車,來到劉宇珊旁邊蹲下細看。

「真是的,怎麼就那麼常掉鍊子,現在修的我都快變成掉鍊子小達人了……」說著劉宇珊就要伸手去將鍊子重新擺回在齒輪上,卻沒想到程嘉蔚的手卻比她快一步去調整鍊子。

「你……!」劉宇珊連忙想抓住他的手,「這上面有黑色的油,手會被用的很髒的!」

程嘉蔚也不說話,繼續將鍊子放在前後兩個大小齒輪上,接著試著轉動腳踏階,沒想到練還是鬆脫下去,幾次重複嘗試皆是如此。

「我這台很容易落鏈的,而且也不太容易修好……」看著程嘉蔚已滿是黑色髒汙的手,劉宇珊愧疚地不行,連忙拿出包包中的面紙遞給他。

程嘉蔚接過面紙,再次端詳腳踏車的齒輪,「這可能要交給腳踏車行老闆去用了,不過今天剛好周末,校園裡的腳踏車行公休。」

劉宇珊點點頭,沒想到關鍵時刻自己還真的「掉鍊子」,一時之間覺得相當尷尬,這下子今天的場勘該怎麼辦,可能只能騎Youbike了,雖然一天下來花費不少,但也沒其他方式了。

程嘉蔚用面紙擦著手,黑色的油汙遮住了原本白瓷一般的膚色,就算擦拭幾次也還是留著灰色的殘汙。

「抱歉,你的手都髒了……」

「沒事,等等找個地方洗洗就好了。」程嘉蔚不在意地說道,但劉宇珊知道這種黑色油污很難洗,通常要用泡沫洗個好幾分鐘才能去除。

正當劉宇珊還在煩惱該怎麼向程嘉蔚好好道歉時,沒想到程嘉蔚已將她的腳踏車牽至校門口旁的腳踏車停車位,並且走回來後翻身上了自己腳踏車,接著回頭看一臉糾結的劉宇珊。

「走吧。」

「啊?」

「我這台沒有坐墊,只有火箭筒,妳踩在上面,我載妳。」

火箭筒是安裝在腳踏車後輪中央的兩支鐵桿,由於腳踏車坐墊的鐵條有時坐起來不舒服,於是有了火箭筒的發明,讓人可以抓著騎車人的肩膀,一邊站立於腳踏車後方。

劉宇珊從來沒有被人載過,但現下不是她矯情的時候,連忙虛扶著程嘉蔚的肩膀,踏上火箭筒,突然上升的視野與手下少年的肩膀觸感,都讓她瞬間覺得有些陌生。

「站穩了,我騎車囉。」程嘉蔚的聲音從前方傳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距離的關係,聽起來竟比往常低沉的嗓音更好聽幾分。

程嘉蔚話說完,便踩起了腳踏車,一開始起步的衝力讓劉宇珊忍不住抓緊了他的肩膀,習慣後又趕緊放鬆,雙手淺淺的安放在程嘉蔚肩上。

周遭的風景再度往後飛去,微風與樹葉的光點依然宜人,但劉宇珊的眼看著程嘉蔚在風中微微翻飛的髮、手觸碰著他看起來瘦削實際上卻頗結實的肩。

她想著程嘉蔚適才站在公告欄旁低頭佇立地樣子,她想著程嘉蔚滿是髒汙的那雙手。

那雙都是黑色髒汙的手,竟讓她覺得比初次見面時看到地白皙雙手更好看。

突然地,不僅是肩膀,她想要摸摸程嘉蔚的手,會是什麼樣的觸感呢?

她這樣想,卻沒這麼做,像是一這樣做了,就有什麼會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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