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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宮宴

連下了十幾日的雨,屋裡收衣服的櫃子比我先一步發霉了,好不容等到放晴,喚來幾個家僕一起把櫃子搬到院子曬太陽。

曬著許久未露面的陽光一邊伸展,一邊抱怨道「一天到晚下雨都沒法出去玩了。」

「今年黃雨季遲來,依我看沒下個一月半月是不會停的,小姐不如趁雨天閒著學點女紅?」采英一邊說一邊忙活著把櫃子裡的衣服晾好。

「才不呢,老盯著針線多傷眼睛。」我瞇著眼比劃著。

采英不放棄繼續說服道「姑娘還是要會點女紅,否則以後嫁了人...」

眼看采兒還要繼續囉唆,連忙出聲打斷「好了,都說術業有專攻,若人人都會女紅,繡娘要喝西北風了。」

采英側著頭一副想辯駁卻又沒辦法辯駁的樣子,這時芸英領了位傳令公公進院子,原來是皇后趁今日天氣好一時興起辦了宮宴,宣京城內眾達官貴人家的女眷

參與。

送走傳令公公後,我不禁擔心了起來,不說德政皇帝、皇后是圓是扁不知道,宮裡該遵守哪些規矩更是沒底,古裝劇我是看不少,但誰知道電視劇演的幾成是真?如今置身其中不能不謹慎,若真出包是會人頭落地的。

我三步併兩步急著尋求協助,三哥不在他院子裡,我轉而去找靖王爺「爹爹,宮裡規矩有哪些,忌諱什麼?」

靖王爺看起來也略顯擔憂,卻出言安撫道「娜兒別擔心,進宮晉見一定得沉穩規矩,凡事和氣為上切記不惹事,妳帶著采英互相照應,下人帶多了反而招搖,妳也長大了該出去歷練歷練。」

本想再多問點,礙於時間緊迫,最後只道「女兒謹記。」匆匆更衣、啟程。

路途上我抓緊時間繼續做功課,問道「采英,我從前進過皇宮嗎?」

「小姐還小的時候有過幾次,都是隨老爺一起進宮請安,主要是老爺不讓妳去,怕妳不小心闖禍犯罪。」

原主性格奇特、粗心大意,多進宮一次就多危險一次,我若是靖王爺也不敢冒險讓原主進宮拜見。

「小姐琢磨什麼呢?一臉豁然開朗的樣子。」

「沒什麼,只是能理解爹的心情。」

「老爺今日放手讓小姐進宮、信任小姐,是因為小姐越來越有大家閨秀的范兒了。」

我伸出手指彈了采英的額頭,故意板起臉說了句「膽子大了,敢來笑話我,當真不怕我了。」

采英笑咪咪道「采英知道小姐真變溫柔了,已經嚇唬不到采英了。」

和采英在馬車上鬥嘴了幾句,不知不覺馬車已經停在皇宮門口了,下馬車前采英再次叮嚀「小姐千萬個小心,記得不惹事,少說話。」

我點點頭收起方才在馬車上玩鬧嬉戲的笑臉,帶路的嬤嬤還算客氣,我一路跟隨著嬤嬤進到皇后的院子,采英始終低頭,靜靜跟在我身後一步的距離處。

到皇后院子裡時已經聚集眾多官員家的女眷了,霎時間我似乎懂的什麼是人花爭豔、人比花嬌了。我雖不知宮裡規矩,但至少知道,這種情況下,打扮中規中矩最保險,打扮太艷麗顯得太招搖,打扮太樸素顯得失了體面,所以我簡單的上了淡妝,不濃妝艷抹但氣色紅潤;穿著淡粉色、裙襬邊繡著白色梅花的旗裝,戴的飾品不是最絢爛昂貴卻又得體不失郡主身份,原主這副容貌若打扮多了,反而美的太過惹眼,不是好事。

女眷都到齊後,一位風華絕代,端莊持重的女人走出來,排場浩大,身後幾十個侍女太監跟著,想必那就是皇后了。

皇后一進園子就坐在奢華到浮誇的鳳椅上,氣勢浩大、不容僭越。

緊接著一位氣度不凡,器宇軒昂,臉上滿是剛毅的年輕男人坐在皇后下榻,我悄悄向身後采英問「皇后娘娘下榻處的可是太子?」采英輕輕點頭,我便不再多話。

太子眉眼間透著剛毅不羈,更讓我驚嘆的是,他看起來年長我幾歲而已,卻透著不可一世的氣勢和沉穩。

評價完太子,趕緊琢磨正經事,心裡暗自嘮叨句「咋了,皇后這麼大排場?所為何事?」

嬤嬤一一唱名,被叫到的女眷就上前向皇后、太子請安,唱名順序是依照身份地位排的,我和皇家雖沒血緣關係,但好歹也是個正經郡主,大概叫到第六、七位就輪到我上去請安。

嬤嬤唱名「靖王爺府,唐古爾娜郡主。」

聽見輪到自己叩拜,連忙上前,恭恭敬敬行了跪拜大禮「臣女叩見皇后娘娘,願皇后娘娘鳳體安康,萬福金安,福澤萬年。」

原主之前的臭名響徹京城,輪到我叩見時,引來很多雙眼睛揪著是人都有好奇心,他們都想看一看那位傳說中粗俗的郡主長的是圓是扁。

被這麼多眼睛盯著,突感背後一陣涼,說不緊張是騙人的,我忍住不打冷顫。這裡是古代,一晃神、一說錯話,若惹了皇族人可不是砍我人頭就了事的,我心裡一直提醒自己。

皇后溫和的笑眯著眼「唐古爾郡主聰明伶俐,明眸皓齒,本宮看著不像傳聞中那般不堪。」

皇后此時在眾人面前又重提當年的傳聞,我摸不清皇后用意為何,只能謙謙有禮回話「臣女多謝皇后娘娘抬愛。」

皇后點了點頭「流言就是蜚語,不可信,妳不必往心裡去。」

在心裡乾笑兩聲,我可是有文化有涵養的有為青年,自然和刁蠻原主不同,臉上仍然掛著笑「是,有皇后娘娘這一句話,是臣女的福氣,臣女不會在意流言。」

「郡主很少入宮,認識的人自然少,這位是太子爺,郡主尚未對太子爺行禮。」皇后身邊的掌事姑姑提醒我,這姑姑倒是救了我一命,方才前面幾位姑娘已經先行過禮,拜見過皇后、太子,顯然是該明白下榻處正是尊貴的太子殿下,誠然是我緊張過度,竟然忘記向太子行禮,那姑姑還算好心,給我找台階下。

我戒慎恐懼連忙行禮「臣女有眼無珠,太子爺吉祥。」

「吉祥?」皇后疑惑問道。

見眾人皆是不解的神情,我罵了自己幾聲蠢,竟然出了這種紕漏,該死,古裝劇看太入戲,如今光景看來,他們行禮是不說「吉祥」的。

手心已沁了一層冷汗,只能硬著頭皮,隨機應變解釋道「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慶之徵,臣女是想太子爺一切安好、祥瑞。」說罷俯首領罪「是臣女失儀了。」

皇后聽了我的解釋只是輕笑道「無妨都是吉利的話,聽慣了萬福金安,忽聽吉祥倒覺得新鮮,郡主懂的不少,靖王府以武學著名,想不到養出飽讀詩書的兒女。」

在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不知皇后此句讚美有幾分真心,所幸皇后不怪罪我殿前失儀,又與我閒話家常了幾句。方才已經說錯話,可不能再犯,免得引人注目,每句回話都是中規中矩的,倒讓我想起大學面試時的情景。簡單問答幾句,皇后就讓我退下,等所有女眷依序請安完,皇后吩咐大家各自賞花、賞景,聯絡感情。

大夥各自散開後,皇后特地傳了她的外甥女葉赫月敏到身旁服侍,說是去服侍皇后,不如說是去服侍一旁的太子。

看到這裡我已經想明白了,當今太子不是皇后的親生兒子,皇后膝下無子,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想撮合自己的外甥女和太子,看來今日一起被叫來的女眷全注定要當葉赫月敏的陪襯,今日葉赫月敏是紅花,其他人都必須是綠葉。

方才我大意失言雖皇后看似寬厚不怪罪,但我還是謹慎些好,心思細膩一點的、聰明的,看出皇后心思,不敢造次壞皇后好事,自顧自賞景;不過就是有些比較沒眼色的,知道皇后此宴是要替太子選妃,紛紛湊上前去恨不得毛遂自薦,她們各出奇招就望著太子多看自己幾眼,就想著怎樣才能讓太子上心,只怕她們尚未被太子看在眼裡就先被皇后記在心裡了。

我不聰明卻也不笨,早看出皇后的心思,走的老遠,這事情不摻和為妙,獨自靜靜坐在石頭椅子上看好戲,但又不敢看的太明顯。一邊喝著茶,一邊有意無意的偷看偷聽著,就說我喜歡看熱鬧,今日這齣戲確實精彩。

看著、想著竟走了神,這位就是永寧太子,歷史上毫無記載,他最後到底有沒有坐上龍椅?不知道是歷史學家遺漏了,還是他根本就沒當上皇帝又或者我根本就穿到一個錯亂的朝代。

等我回過神來只見葉赫月敏手拿著一把皇后贈的貴妃扇,緩慢的搧著,我看了內心不禁翻了個白眼,以她那種速度搧扇子怎麼會有風?或許一只蚊子飛過去的風都比她搧出來的強。依我看她就只是想拿著貴妃扇顯擺一下自己優雅雍容的氣質罷了,太子從頭到尾冷著一張臉,皇后吩咐葉赫月敏待在太子身邊服侍,說宮裡還有要事便先行離開了。

看樣子皇后今天大張旗鼓是得不到如意的結果了,此情此景只能說「太子不急,急死皇后了。」

自覺這句評語很合時宜,不禁悄悄的笑了兩聲,發現太子往這邊看過來,我立即收斂神情,轉而往其他女眷地方望去,有的女眷坐在椅子上,洋洋灑灑在作畫;有的兩兩對弈,有的吹蕭撫琴,有的玩鬧踢著毽子,方才顧著看熱鬧,沒發現小花園已經熱鬧了起來,我輕聲問身後的采英「皇宮如今流行踢毽子?」

「毽子?」采英一臉疑惑,我改口道「我是說燕子。」

我學過中國文學,知道燕子是文人對毽子的雅稱,可采英沒讀多少書所以她不知道,我只好悄悄指了指毽子,采英會意道「拋足戲具嘛,這兩年京城很流行,流行到皇宮裡頭了呢。」

毽子就毽子,拋足戲具這名字也忒繞口,與采英說完話,喝口茶剛要將空茶杯從嘴邊移開,一只毽子筆直朝我飛過來,眼看就要砸到臉上,我練過柔道運動神經肢體協調都好,反射動作就是將茶杯往上拋。

踢毽子講究就是肢體協調,最好還要能耍出什麼有趣新奇的招式,這毽子直衝衝往我臉上打來,避不掉,只能先擋一擋。

茶杯已被我拋到空中,拋的老高,我雙手空了出來,反手擋了擋朝我門面飛來的毽子,毽子被我一擋頓時失了方向朝地面墜去。

本想著毽子落到地上就沒事了,可一旁的小姑娘激動又興奮喊著「郡主姊姊,燕子要掉了,落地的人要接受處罰。」

什麼!還有這種操作啊?我聞聲站起,先接住茶杯,趁毽子還沒落地前,將它踢了起來,就當我在體驗「踢碎香風拋玉燕」這句詩的情境吧,一時間忘了分寸,不亦樂乎多踢了兩下,回過神時發現已經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連忙再把毽子踢回給一旁的小姑娘,我說了句「姑娘,輪到你踢了」。連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好身手,瀟灑,帥氣啊。

一旁的小姑娘看傻了眼,沒接住我踢過去的毽子,拉著我的手臂甩了甩,吵鬧著非要我教她踢,其實我也是亂踢一通,好在我肢體協調性好了點,可看在她眼中倒成了新鮮的花樣。

原本一心想著別招搖,倒不想吸引更多目光,只好轉移話題對小姑娘道「方才燕子在你那落地了,是不是該接受處罰?」

小姑娘爽快道「當然,我雖然是姑娘家,可是一言九鼎,處罰自然不會耍賴,可郡主姊姊教我踢燕子吧。」

我是不願意再惹人注目「只是踢好玩的,哪有什麼厲害,回頭妳找燕子師傅教你。」

小姑娘很是不情願,嘟著一張嘴,看上去委屈極了。

看她不過十一、十二歲,還是個孩子,有些於心不忍,小聲對她說「小姑娘,你若想學,到靖王府來,到時我再教你可好?」

小姑娘聽我這樣說,頓時就開心了「郡主姊姊說話算話?」

我點點頭豪氣的回了句「算話,一樣一言九鼎。」

小姑娘方才還愁雲慘霧頓時笑得像陽光一樣燦爛,心甘情願的到一旁接受她們訂下的懲罰,果然還是個孩子,什麼情緒都來的快去的快,無憂無慮的年紀啊。

葉赫月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我的身邊,手上仍然搧著她那把貴妃扇,笑容可掬「郡主踢得真好,讓人眼睛一亮,該打賞點什麼給郡主才好?」

看得開心就要打賞,葉赫月敏這是把我比做街邊賣藝的人了,我溫合的笑了笑並沒有回話。

小姑娘懲罰完了跑過來黏著我,她還小心思單純不懂事,我不想她捲入複雜的事裡,向小姑娘說了句「妳先去旁邊玩,姊姊要同格格說話。」小姑娘懵懂的點頭跑走了。

葉赫月敏是笑得甜蜜蜜,可看不出幾分真心實意,早聽說在宮裡一個人笑和哭都不見得是真的,多半是爭鬥的日子過多了,真心藏了起來,只剩一身皮囊一昧膚淺的演戲著。

葉赫月敏來勢洶洶,我收了笑臉,換上一個官方臉,恭敬道「臣女這都是雕蟲小技,比不上格格雍容華貴氣質。」停了片刻又道「格格要打賞臣女,臣女榮幸的很,可無功不受祿,臣女斷然不敢收格格的賞賜。」

唉,葉赫月敏拼命想入太子眼,是我大意,一再的惹人注目,在葉赫月敏眼裡我就是搶風頭壞她好事,她不能專心勾引太子,自然要惱怒,她一隻笑面虎過來給我下馬威。

葉赫月敏臉上笑容不曾減退,聽了我的話,又是搧了搧貴妃扇,隨後將貴妃扇納入懷中「郡主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不能要。」

「臣女心如明鏡,就像貴妃扇不適合臣女,所以臣女不敢要,偏偏那貴妃扇格格拿在手上卻極適合。」我識相的道。

葉赫月敏頓了頓,傳聞中的靖王府郡主蠻橫,想來她是不曾料到我會如此讓著她,她接著又說「欣賞了郡主踢拋足戲具的英姿,不知郡主還有什麼拿的出手的才能,不妨讓我們開開眼界。」

葉赫月敏哪是省油的燈,看來我是徹底惹了她,我對她恭敬、處處忍讓,但她似乎不打算輕易放過我。

無風不起浪,先前關於我的流言太多了,葉赫月敏定是料準了我不學無術,想出題讓我在眾人面前難堪。

今日進宮是頂著靖王府的門面來的,這臉如何能丟,再說葉赫月敏身份比我高,她既要求,我也不好拒絕,心裡想著挑一個無傷大雅又不失面子的演示一下,算是完事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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