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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語-1

「我要一份原味蛋餅,一杯熱米漿。」

冬天,她搓著手,站在早餐店前,放大聲音像櫃內點餐。

「妹妹啊,又自己來嗎?」

老闆娘在熱燙的蒸氣中抬頭,看見了眼熟的面孔,一邊持續翻炒,一邊笑著招

呼。

聽見如此熟悉的稱謂,她神情一滯,然後才回應。「是啊,我一個人住。」

付了錢,拿了早餐,她戴著耳機朝河堤走去,突然想起自己一個人過生活很長

一段時間了。

「有這麼久嗎。」她自言自語。

仰頭望去的天空好藍,雖然天氣很涼,她還是想睡了。

-

在河堤散步完一輪後,她回家。

打開門,迎接她的是一片寂靜,她曾經想養一隻貓,其實現在還是,但她一直

沒有養。

今天她放假,她的房裡沒有電視,她抓起手機,往懶人骨頭上一倒,開始日常

耍廢行程。

窗外透進陽光,她瞇著眼看著自家牆壁。

「好久沒有說話了。」

她還是自言自語,翻了個身,趴在懶人骨頭上。

「真的很久沒有說話了呢。」

人不說話是真的會死掉的哦。

突然,他說。

她嚇了一跳,從懶人骨頭上彈坐而起。

她揉了揉眼睛,再甩甩頭,決定去看海。

-

火車。公車。腳。

天氣很冷,來海水浴場實在很奇怪。

但她很想看海。

她赤著腳踏在冰冷的海水中。

「冷死了。」她抱怨。

她一邊抱怨,一邊往海水裡一坐。

「我想說話。」她對著海說。

海當然沒有回應。

她的身體緩慢的傾斜,然後在某個角度,突然像失去力氣一樣,趴的一聲倒進

海沙裡。

她的黑色頭髮已經長得很長,一絲絲飄在海裡,她側身倒著,世界很安靜,只

聽見自己的呼吸。

「我真的很想說話。」她又再說了一次,海沙嗆入嘴裡。

很鹹,但她沒有哭。

至少有我聽你說,

她又聽見他說話了,但這次她沒有嚇到。

「你沒有說謊。」她閉起眼睛。

「但你也不誠實。」她笑,又嗆進沙。

還是很鹹,但她還是沒有流淚。

-

「抱歉,嚇到您了,但我不會弄濕您的車。」

包著好幾條浴巾,她鎮定地對著一臉無措的司機微笑。

司機人很好,讓她上車,她安靜地坐在車裡。

車子無聲地駛過一個轉角,司機突然顫顫地開口。

「那個,這個是剛買不久的咖啡,雖然我喝過了,你要拿著暖手嗎?」

她看著即使有點慌張卻仍溫柔關心她的司機,不明的感到悲傷。

「謝謝。」她伸出手接過。

司機尷尬卻溫和的笑笑,轉過頭去繼續開車。

她看著街景一點一點地掠眼而過,感受手中的溫度緩緩發涼。

「我甚至不知道他住哪個城市。」

她聽見了自己久違的聲音,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存在,但他養了一隻貓;我不知道他做什麼工作,但他常

常放假,我很久沒有說話了…」

她有點忘記了,在她會說話的時候,她好像過得很好。

看著景色漸漸熟悉,她開始惶然。「我很久沒有說話,他養了一隻綠眼的虎斑

貓,他喜歡看電影,總是說他比我大很多,我是小孩…他說人不說話會死掉,

他…說…」

至少有我聽妳說。

她用力捏緊手臂上的肉,刺痛使她赫然看清司機關切卻又毫無辦法的表情,她

愣住,然後眨了眨眼。

-

她蹲在自家的玄關前,呆呆地望著牆壁。

本來應該潔白的牆貼著無數的紙,紙上印著的是滿滿的對話框。

只要妳還沒叫我走,我就不會走。

其中一張紙上大大的印著這樣的對話。

一個完全沒見過面,卻給了她無數支撐的人。

她背靠著牆,沉重的滑坐下來。

「我好想說說話啊…」

她又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很大聲,夾帶著哭音,從肺裡,嘶心的吼出了破碎音

節。「我知道你沒有騙我,但妳在哪裡?不說話會死的…」

她扯著自己的頭髮,感覺到了疼痛。

「妳不要不見啊…」

怎麼不說話啊?

-

「老闆,我要一杯熱米漿。」

她下樓,走到早餐店,放大音量。

但說了什麼,她其實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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