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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離別

一日,秦府來了人,頂戴孔雀翎帽,著朝服掛朝珠,領著公公,步伐快速。

琉光從房內匆促趕到大廳,秦老爺攜全家接旨,府中大小盡候發話,只剩家中不懂事的小妹仍抬著頭,瞪大眼睛瞅著眼前這位大人「姐姐,這位大人看起來真兇。」

琉光趕緊將小妹拉往身邊「琉磬,快過來,大人要說話了。」琉磬一聽這話,便乖乖到琉光身旁安靜候著。

「秦懿冕接旨。」秦老爺聞聲行禮,恭敬地低頭等候旨意。

而身前的大人散發出似有似無的官威,想挫挫以前高高在上、不哺糟啜醨的秦大人身上的銳氣,便鏗鏘有力地宣布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從五品都察院監察御史秦懿冕,為官不廉,不謀其職,尸位素餐,論律革職,永不錄用。朕念其功,法外開恩,微懲教訓,望     改過自新。欽此。」

秦老爺接過聖旨「微臣謝皇上隆恩。」

「懿冕兄,今時今日你也了解了。龍王是否降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是否澇了。」

「或許是天命不顧我秦某,這也無可耐何。這陣子還多謝明德兄掛心了。」

琉磬年少不懂事,見爹與旁人講話不清不楚的,便童言童語地插了嘴「叔叔,昨天並沒有下雨啊。」

母親溫柔的摸摸琉磬的頭髮「琉磬,別說這種傻話。」秦伯父也語重心長地說「琉磬,以後長大要當個傻傻的聰明人,知道嗎?」

尚不足六歲的似懂非懂朦朧目,倒像是看出父母的無助般,順從了父親「知道。」

秦老爺滿意地點點頭,便轉身向明德兄道謝。

「多謝趙大人。」秦夫人帶著家中丫鬟向趙明德行禮。「也要多謝趙大人,今日才能方寸甚安。不如到前廳喝盞茶,休息一下吧。」

「既然事情已了,那我也不多留了。以免落人口實。」趙大人婉拒後便徑直走出秦府。

一旁候著的公公恭敬地舉起手中綠旗裝「這是趙大人為千金準備的。」

秦老爺正要開口,就被公公猜中所懷「大人先別著急,這綠色說是賤色,但各花入各眼,聖意豈可賊?」

秦老爺聽的點額、順順鬍鬚,只覺這閹人亦柔亦剛、來頭不小。「敢問公公,何處高就?」

「大人不必如此客氣。奴才內務府雜役,大夥兒都喚賤名若水。請大人下次直呼賤名吧。」

「若水公公,謝謝你好心為我準備的綠色衣裳,尤其那上面繡的菡萏甚是美麗。」琉光很是喜歡這位若水公公,及其送上門的衣裳,不住口地誇讚。

若水公公笑了笑,又從一旁的公公手上接來一只匣子「秦小姐真是識貨。這步搖與衣裳是一套的,小姐看看這是什麼吧。」

這步搖長的別緻,和闐玉鳥卻只有左翼,鳥首望向遠方,喙銜著一枚指約。

「這是比翼鳥。」琉光慧眼識珠,一眼認出這精雕細琢就是比翼鳥。

若水公公露出滿意的笑容,並將衣裳及首飾令一旁雜役置在桌上。

「既然小姐都懂,那麼奴才就告退了。」語畢,若水便轉身踏出門檻。

「謝謝若水公公。」琉光送若水出門外,看著若水的身影,總感覺他只是隱藏了自己的鋒芒罷了。

「琉光,爹出門辦事,一會兒就回來。」

「老爺,我陪你去吧。」

秦老爺攜夫人出門後,琉光看著兩老的背影,鶼鰈情深、白首不相離。就想到自己只能踏入宮門,侍奉當今聖上,而不能在世間尋一個最好的男兒,孓然一身只與他處一輩子,臉色就黯淡了下來。

琉光正在傷感,可是卻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

「小姐!小姐!林少爺在後門候著你。不管我說了什麼也不肯走。小姐,您去勸勸他吧。」燕霖氣喘吁吁,說話斷斷續續的,卻不失禮數。

而玉弦一聽,卻激動地連自己是個女兒家都忘了,大聲嚷嚷「是啊!是啊!小姐,你再不勸他死心,那麼會鬧出多少閒話來呀。」

「好了。別嚷嚷了。我去看看。」

穿過庭院,兩旁翠竹夾路,陽光似丟了滿地銅錢,光彩生黃土。琉光曾未如此留心過秦府的大大小小,那段翠竹風景,對她而言可真是漫長,但是她希望再更久一點,於是琉光就更在意一池淥水與這鯉,一顆大石和那桃,因為如果早一點見到林語詮,那麼分別的時刻也會隨之而來。

在後門前,琉光緊撫胸口,整理已亂的吐息,順過待會必須吐出口的蛇信,拋下任何一點慌張,終於踏出了那一步。

「語詮哥哥,你有什麼事嗎?」琉光這句話顯得自己很慌張。

林宇詮聞聲回首,一樣是眉宇間夾憂愁,相同是雙瞳中雜心情,無異是嘴唇內含曖昧。明是已經看慣的臉龐,這一刻的驀然回首,琉光卻終生難忘,此次之後,就再也無相往來了。

「琉光妹妹,我是來送你的。」林語詮手裡捧著一串手釧。

琉光對林語詮如此雲淡風輕很是訝異,有些惱羞成怒,便道「你要與我說的就這些?」

林語詮做了萬全的準備,只想在琉光面前瀟灑最後一次,可正當林語詮要回答琉光的問題時,琉光卻顧左右而言它,不許林語詮回答。

「語詮哥哥,你的袖口濕了也不知道嗎?」

林語詮摸摸那塊已濕的袖口,才發現並非天衣無縫,出門前落下的淚水還未乾。

他愣住了,一時之間思緒全被打亂,又怕說錯了話,而使氣氛凝結。

琉光見林語詮神色不對勁,便心軟了,不忍對林語詮苛刻「你...該不會是想送我什麼吧。」

林語詮趕緊呈上手中的手釧,以免敗露「妹妹,這手釧是林家家傳之物,若妹妹不嫌棄還請收下,這是我對妳的一份心意。」

「語詮哥哥現在講話也忒客套的。」琉光言語中流露出了失望。

空氣凝結了幾秒後便自顧自地說「以前我以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凡事照顧我、以我為主,也以為你是個性情中人,沒想到你卻在生離死別之間,不敢對著你愛的女人誠實!」

林語詮愣住了,結結巴巴地說「琉光,你不是最喜歡這樣的我了嗎?難...難道妳是騙我的嗎?」

「不。」琉光疾言厲色地回答。

「我沒有騙你,只是現在是你騙我。」

林語詮流下了淚,秦府後門安靜地只剩哭聲,林語詮擦了淚,說「我並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只是想要讓你記住我最好的模樣。」

琉光跟林語詮說「在我眼裡,你永遠是最好的。」

林語詮含著淚笑了出來,並再次拿出手釧交予琉光。

「手中珊瑚憐不得。我無法守在你身邊白頭,我只想祝你以後幸福快樂。」

琉光接過手釧,伸出手擦擦林語詮臉龐上的淚。

「你這眼淚,已在我心裡積成一片海。」

琉光戴起手釧,䊹䊹玉手更顯得令人憐愛。

林語詮望著琉光的雙眼說「在我心裡,只有你配得上這手釧。」

琉光從懷裡拿出個香囊,向林語詮說「如影隨形。」

林語詮揣在手上端詳,香囊上的繡樣是枚柳葉同心。林語詮眼神堅定的看著琉光說「妹妹,我以前說過的諾言一定會兌現的。」

「什麼諾言?」琉光疑惑地問。

「小姐!老爺夫人回來啦!您在哪?老爺找您呀!」老爺身邊的丫頭越來越近。

「琉光,我得走了。」說完,林語詮便撫著琉光的肩膀,輕輕吻了一下。

琉光嚇到,作勢捶打林語詮,卻意外撲到他身上。

「妹妹,你這樣不太好喔。被秦老爺看到可不好啊。」林語詮笑著說。

琉光趕緊站起來,欲再往林語詮身上踹一腳,卻被林語詮閃開了。

林語詮快速站起,便往門外跑。

琉光追了出去,只見林語詮邊跑邊轉身綻開笑靨向琉光揮手。那日的陽光照在他臉上,顯得額外風姿翩翩。

琉光回到廳堂,爹娘意味深遠的表情寫在臉上。

秦老爺說「女兒,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騾車,明日就要啟程了。」

琉光深吸一口氣,像是已經接受了命運般,行了大禮,向父母辭別。

「爹、娘,女兒不孝,不能像男子一樣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光耀門楣,但我定會讓我們秦家復往日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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