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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關友情(一)

『什麼樣的回憶,可以讓人刻骨銘心一輩子?』

偶然翻開那本書,開頭的第一句話,是這麼寫著的。

星期六的下午三點鐘,我一如既往地在書店閒晃著。

不管工作再忙再累,我總會擠出點時間往圖書館或者是書店跑,想想我閱讀的習慣大概是從高中時代開始養成的吧。

儘管我喜歡看書,或很容易被書的封面跟書名吸引,可我卻很少能耐著性子把一本書從頭到尾認真看完,通常就是隨興的跳頁直到出現我有興趣的段落為止,或者是乾脆翻到最後幾頁直接看結局。

話說回來,我啊這輩子,很少有能夠堅持到底的事情呢。

我闔上了書,開始細細品味著開頭的那一道問句。

『什麼樣的回憶,可以讓人刻骨銘心一輩子?』

呵…回憶…嗎?

如果要我回答的話,肯定就只有一個答案呢。

那是一段有點久,又不算太久的往事。

不過十年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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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那一天。

高中入學的開學典禮,我穿著學校規定的制服裙子,渾身上下彆扭到不行。

自從我穿上這條裙子的那一刻起,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好像隨時有人在緊盯著我的大腿似的,讓我整個人不自在到一個極致,只得盡我所能的把裙子的裙擺給拉到最長。

幼稚園畢業後,我就再也沒穿過一次裙子,可我現在所就讀的這所女子高中,夏季制服就只有裙子可以穿,這也意味著,接下來的三年,除了體育課以外的日子,就算我再怎麼千百個不願意,都必須得穿著這件討人厭的裙子了。

升旗台上是校長正在致詞,他已經致了快二十分鐘的詞,而且短時間內似乎沒有要結束的打算,想想大概還會持續好一陣子,看來我得先做好還需要罰站好幾分鐘的心理準備才是。

我忍不住又瞄了一眼站在我左邊的那個女孩。

這傢伙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在這種炎熱的大太陽底下怎麼會有人能夠站著睡著?真是太厲害了,不,認真說起來,這應該可以算是特異功能了吧?

我偷偷打量著她,雖然只看的到側臉,而且還是閉著眼睛的狀態,但我還是感覺的出來,在一般高中女生的水平裡,她絕對稱得上是漂亮的。

她的個子嬌小,大概矮我兩個頭。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襯托出她的白皙無暇的膚色,我盯著她那張瓜子臉上的精緻五官,不免打心裡感到有些羨慕。

她的臉頰被陽光曬的有些微微泛紅,斗大的汗珠從她的額上不時的滑落。看來她是真的睡著了,而且還睡得很熟,好幾分鐘過去了,她就是緊閉著眼一動也不動,一張嘴張的特大,還稍微發出了一點鼾聲。

我盯著她嘴角旁的口水,皺緊了眉頭。難得長得漂漂亮亮的一個女孩子,第一眼給人的形象卻瞬間蕩然無存。

記得我們這隊伍的順序是照著號碼排的,我的號碼是六號,那麼站在我左邊的她應該就是五號了。

會開始注意到她,是因為從典禮一開始,她身上的香氣就一直時不時伴隨著徐徐微風飄進我的鼻腔裡,我不得不承認,她身上的氣味真的很好聞。

是乳液還是香水?或者那本來就是她身上自然的體香?說實在我還真分辨不出來。儘管過了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那個味道之所以好聞,並不是因為那個味道本身,而是因為那個味道,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把視線移回升旗台上的校長身上,他越講越起勁,甚至連當初創校的陳年往事都拿出來侃侃而談。

我仰望著天空發了好一會兒呆,忽然間,我突然感到左邊肩膀沉甸甸的,一股麻癢的感覺搔進我的頸肩。

轉過頭看見那個頭頂的瞬間,我不禁一怔。

站在我左邊、正在睡覺的流口水女孩居然將整個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睡到重心不穩了嗎?我第一反應就是要伸手將她扶起,但不知怎地,她忽然瞬間清醒了過來,站穩了腳步。我那隻原本是要抓住她的肩膀的手、被她一個偏移,便好死不死的抓到了她的胸部上。

…呃?

胸部這種東西,除了我自己的以外,我還真沒摸過其他人的。明明同樣是女生,明明是同樣構造的胸部,原來別人的摸起來就是比自己的還要更軟。在2007年的這個夏天,我第一次有了這種人生體悟。

那種軟綿綿的奇妙觸感,一時之間讓我甚至忘記要把手放開。

她緩緩睜開眼睛,迷濛的注視著我,我盯著她那對美麗的大眼睛,忍不住有些心跳加快。撇除站著睡覺的這個奇怪行徑,她真的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子了,一點也不誇張。

我們就這樣對看了好幾秒,直到她逐漸清醒過來,慢慢意識到我放在她胸部上的那隻手,她才瞬間驚醒了過來,在我臉上呼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

「啊!變態!」她整張臉連同耳根子全都紅透了,那害羞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可愛。

明明我被賞了一個耳光,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疼,反倒覺得有些…開心?

「怎麼啦?在吵什麼?」聽見吵鬧聲,教官便一臉死氣沉沉的走了過來。

「教官!這傢伙是變態!她偷摸我的…」她伸手指著我大聲嚷嚷,我趕緊摀住她的嘴,對著教官解釋道,「那個…沒什麼…這傢伙睡昏頭了…」

「別胡說八道,大白天的睡什麼睡?要是讓我看見妳們再講話,妳們就給我去罰站!」

等到教官轉身走了之後,她才在我耳邊低聲嘟噥道,「什麼嘛!現在不就已經是在罰站了嗎?」

我點了點頭以示同意,「是啊,確實像是罰站。」

聽到我的回應,她忽然轉頭氣沖沖的瞪著我,「妳這個變態!不要跟我講話。」

「呃,明明就是妳先跟我講話的吧?」我臉上微微一紅,咳了兩聲,「還有…剛剛那是…意外。」

她頓了一下,「好吧,反正都是女生,給妳摸一下好像也無所謂。」

我尷尬的苦笑著,在那之後直到典禮結束的好幾分鐘,我們都沒有再說話了。除了教官時不時的在我們周圍走來走去的這個因素以外,我也實在不曉得該和她說些什麼。

我一直不擅長與人交談,尤其是像她這種擺明了就和我是不同世界的女生,更是我最沒辦法應付的。

開學典禮總算結束,接下來便是為期三天的新生訓練,我們班的教室在三樓,回到教室,位子也是照號碼排的,所以那女孩便直接坐到了我前面的位子。

才一入坐,她便興沖沖的轉過頭對著我問道,「喂,變態,妳叫什麼名字?」

我皺了皺眉頭,這傢伙有什麼毛病?不是叫我不要跟她講話嗎?結果反倒是她自己先開口了,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不過既然她都問了,那我不回答豈不是太失禮?我只好淡淡的說,「我叫做許唯燕,唯一的唯,燕子的燕。」

「哦,燕子的燕…」她對我笑了笑,「妳的名字很可愛。」

生平第一次被稱讚可愛,竟然是因為名字,我還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許唯燕,妳有綽號嗎?」

我搖了搖頭。

她眼睛一亮,「那我幫妳取好不好?」

我又再度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要?」

「因為我知道妳一定是要把我的綽號取叫燕子。」

她一臉驚訝的說,「咦?妳怎麼知道?」

我苦笑,「因為我從出生到現在,都被叫做燕子。」

她皺眉,「那妳剛才為什麼說妳沒有綽號?」

「我又沒有說我沒有綽號,我搖頭的意思是,我不喜歡我的綽號。」

「為什麼不喜歡?燕子很可愛啊。」

「沒有為什麼,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

「所以我不能叫妳燕子喔?」

「不行。」

「所以燕子,妳是什麼星座?」

好吧,該死,我想我又要被叫燕子三年了。

我嘆了氣,也懶得再糾正她,便直接回答了她的問題,「金牛座。」

「真的嗎?我是天蠍座的,看來我們好像很合。」

接下來的好幾分鐘,她開始喋喋不休的分析各星座的優缺點給我聽,我敷衍的點著頭,望著天花板發呆。

才不過幾分鐘,我就知道她是屬於健談又多話的那一類人,除了長相以外,就連個性都是我最不擅長應付、難以招架的那種類型。

她的臉蛋長得好看,個性又外向討喜,我猜想大概開學後沒多久,她很快就會成為班上的中心人物吧。

在國小和國中時期班上總會有這種人的,而我和這類人物從未有過交集,頂多就是像現在這樣,在剛開學的時候接觸一下、說幾句客套的問候詞,等到她發現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的時候,總會一天天漸行漸遠的。

本該…是如此的。

我這人對任何事一向淡漠,通常這種外向過了頭的人總會拿我沒轍,簡單來說,就是合不來。

我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寡言的,可能別人拋給我十句,我也不一定會回一句,曾經有好幾個同學跟我說過,她們常常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些什麼,但其實我也不是難相處,而是我真的不曉得該回些什麼。

「燕子,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問句給打斷了思緒,我趕緊回應道,「嗯,有。」

「那我剛才在說什麼?」

「誒?呃…那個…就是…剛剛說水瓶座…」

「才不是咧!」她皺著眉頭不悅的說,「妳非得這樣子敷衍我嗎?妳連我的名字叫什麼都沒有問!」

「哦,那,妳叫做什麼名字?」

「我才不告訴妳呢!哼!」

她氣呼呼的撇過頭,不再跟我說話,那正好,我也省的耳根子清靜一點。

我不想跟她承認的是,我早就已經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了。

打從剛才進教室、班導師發下班級通訊錄的那一瞬間,我就已經在第一時間,找到了她的名字。

一年二班,五號,葉青竹。

午休時間,我從書包裡拿出我辛苦存錢買來的第一代iPod   shuffle,戴上耳機,趴在桌上疲倦的闔上了眼。

耳裡傳來的是熟悉不過的旋律,我一向喜歡老歌,尤其是這種帶點淡淡哀愁的歌,光是聽到前奏,就能令我的心感到悸動不已。

"    莫名我就喜歡妳…深深地愛上妳…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

"    莫名我就喜歡妳…深深地愛上妳…從見到妳的那一天起…    "

"    妳知道我在等妳嗎…妳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會讓無盡的夜陪我度過…    "

"    妳知道我在等妳嗎…妳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會讓握花的手在風中顫抖…    "

"    莫名我就喜歡妳…深深地愛上妳…在黑夜裡傾聽妳的聲音…    "

忽然之間,我感到右耳上的耳機被輕輕的拿了下來,我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葉青竹側身坐著,學著我趴在了我的桌上,把耳機塞進了她的右邊耳朵裡。

學校課桌的寬度也不過就那幾十公分,她趴在我的面前,使得我們兩張臉貼的非常近,這距離近道我甚至連她的呼吸聲都能夠清楚的聽見。

我凝視著她的臉,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心臟不禁撲通撲通的狂跳著。

這輩子除了家人以外,從來沒有人靠的我這麼近,我雙頰一熱,才想著要趕快移開我的臉,她竟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燕子,這首歌叫什麼名字啊?」

看來她似乎並沒有打算放棄跟我交談,我除了震驚以外,竟然還感到有一絲絲的雀躍。

「這首歌叫做"妳知道我在等妳嗎"。」

「咦?是喔?我一直以為這首歌叫做"莫名我就喜歡妳"耶!」

我望著她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竟不自覺的跟著一起笑了。

她把兩隻手枕在下巴底,歪著頭對著我微微笑著。

在那之後,不管過了多久,只要我一聽到這首歌,腦海中就會不知不覺的浮現出青竹當時的那個天真笑容。

我閉上眼睛,輕輕地隨著旋律哼著歌。

"    莫名我就喜歡妳…深深地愛上妳…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

  

"    莫名我就喜歡妳…深深地愛上妳…從見到妳的那一天起…    "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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