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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手機如何成精(二)

天幕是如黑絲絨般的夜色,占地不小的別院僅留下幾盞夜明燈,不見半分人影,闃寂暗夜中,僅有微小的簌簌聲自草叢間響起。

半晌,一支外表狼狽的手機滾至圍欄外頭,趴在路邊動也不動,彷彿剛才的動靜只是錯覺。

累癱了......

它從未憑自己行過這麼遠的路程,出發時充斥渾身的力氣逐漸消耗,隨著這最後一滾,僅剩的力量也殆盡了,疲憊一湧而上,漫過全身。

作為一支手機,走路真的很困難呢。它不禁感嘆道,同時又有些羨慕能行走很遠的人類。

主人現在應該睡了吧?它抬頭望了望無邊夜色,心中難過。

不知道主人會不會來找它?

它悲傷地蹭了蹭身體,試圖將沾黏在身上的一塊泥巴蹭掉,卻只是將泥巴拓開來,在身上留下更大片的土黃色。

肯定不會了,誰會特意尋一支破舊的手機呢?更何況......主人已經有新手機了。

像是賭氣似,它拖著無力身軀,一步步朝反方向跳躍。

月色下,一支手機詭異地在路上跳躍著,只是似乎越來越累,步伐逐漸縮短,速度也愈來愈慢、愈來愈慢......

啪!它驀地俯趴於地上,一動不動。

沒電了。

昏睡前一刻,它悲劇地發現這件事。

少年柔順黑發貼在額際,面頰已染上一抹緋紅,似天邊最豔麗的雲彩般,黑曜石般漂亮的雙眸蒙著一層薄霧,濕漉漉地半闔著,眼角眉梢盡是春意,微張的嫣紅小嘴吐出動人呻吟,傳進耳中便是世間上等的催情藥。

不著寸縷的上身是瑩白膚色,能想見撫上去該是何等柔膩滑順,又會引起少年如何的顫慄,兩點櫻紅在一片雪白中顫巍巍挺立,誘人採擷。再往下便是......

沈易雲猛然驚醒。

他愣愣地躺在床上,下身一片濡濕,腦中仍是剛才夢中那名少年的誘人風韻。

砰咚、砰咚。

心跳得極快,沈易雲從沒有作過這麼真實的春夢,夢中人的輪廓彷彿直接呈現在眼前,清晰分明,甚至夢醒後還能在心中描繪出少年昳麗的眉眼,令人驚訝錯愕,令人格外的......心動。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沈易雲才下床換了條內褲,腦中仍不由自主回放著夢中內容,少年潮紅的面容、動聽的嬌喘、誘惑的身軀,還有那令人想一窺究竟的神秘地帶......

他並不奇怪夢中人的性別,他早已知道自己的性向,只是平時他並不會做這樣的夢。

沈易雲摀住鼻子,心想著,是不是該找個伴了,自己怎麼會變得如此......飢渴?

用完早餐,沈易雲回到書房準備工作,然而看到明顯缺少了什麼的桌面,回想起近日怪事連連,他揉了揉額際,今早的好心情也被破壞殆盡。

當初對於要買新手機這事他掙扎了良久,倒不是他有多念舊,而是那支舊手機於他而言意義深刻。

那是母親最後送他的禮物,在隔了一周後母親便因病逝世。

所以才如此努力地延長手機使用時間,哪怕舊手機已不堪使用,哪怕他如今已可以再買更好的手機數百支,卻還是捨不得這陪伴他一段歲月的舊手機。

他是單親家庭,父母早早離婚,母親獨自拉拔著他長大成人,可見其母子情深,而他也一直以為自己長大後能護得母親往後日子安平,卻沒料到待他真正有能力時,母親卻突如其來地逝世了。

這支手機,承載著他心中難以泯滅的回憶,也在他往後的日子給予了極大安慰。

這也是為何他總把舊手機放桌上,捨不得扔了的原因。

沈易雲沉著臉上前,桌上僅剩一支新穎的銀白手機,卻不見那個他愛護了五年的舊手機。

他目光掃過屋子,薄唇緊抿,想起先前新手機曾無故掉下一樓,難道是......遭小偷了?但他並未發現有缺什麼,何況這棟房子看似稀鬆平常,卻立了不知幾重防盜設備,按理是不可能有人輕易闖入的。

沉吟片刻,沈易雲轉身出門,面上已失了一貫的溫柔,染上幾許怒意。

屋子外裝有監視器,是否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闖入,瞧一瞧便知。

清晨的道路四下靜寂,微微霧氣漫開,翠色葉片上凝了一顆顆晶瑩的露珠,偶有露珠自葉尖滑落,在葉片上留下一道蜿蜒水漬。

「嗯?這是......」望見地上一支渾身泥垢的手機,一名青年頓住腳步,挑了挑眉。

這名青年生得極為漂亮,眉眼含笑,留著一頭長髮紮在身後,看來竟有幾分雌雄莫辨。他俯身撿起地上的手機,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更襯得這手機骯髒不堪,他卻絲毫不在意,在手中翻看著。

半晌,像是探清了什麼,青年睜大眼睛,感嘆道:「手機竟能化出靈智,多少年沒遇到了......」

路上並沒有人,青年將手機放入口袋,悄悄捏了個訣,將手機上頭的汙垢全部清除,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似施施然走了。

唇畔揚起習慣性的笑容,青年手插口袋漫步在清晨無人道路上,步履隨性而散漫,卻又在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優雅,不過片刻,青年便來到一間手工藝品店。

這是一間充斥著少女氣息的店,放眼盡是粉嫩色彩,透過大片落地窗能看見裏頭陳列的手工藝品,店門口旁擺了張椅子坐著一隻巨大的絨毛泰迪熊,上頭同樣粉色的招牌上有三個大字:織羅坊。

青年走進織羅坊,回身鎖上門後便逕直往裏頭走,他查看了幾個房間卻都不見半分人影,想了想,走上二樓陽台。

微風輕撫,撩起青年身後束起的髮絲,青年瀲灩的雙眸微瞇,朝陽台邊上一隻正趴著打瞌睡的摺耳貓笑道:「親愛的,我回來了。」

摺耳貓愛睏地瞇著眼,耳朵顫了顫,沒有起身。

想睡。

青年無奈一笑,走近摺耳貓一把將牠抱在懷中。感受到青年溫熱的體溫,摺耳貓往他懷中蹭了蹭,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青年眼中滿是寵溺地揉了揉摺耳貓的頭,問道:「怎麼不回房間睡?」牠可是平常都在臥房睡到日上三竿的。

摺耳貓打了個哈欠,毛茸茸的尾巴甩了甩,「喵──」

「大清早在這裡吹風會感冒的。」   雖心有疑惑,青年也沒多問,抱著摺耳貓便走回樓下臥室,一面同摺耳貓道:「今天在外頭撿到了個有趣的玩意兒,等會給你瞧瞧。」

摺耳貓迷濛的圓眼微微睜大了些,眸中有隱隱金光流轉,似乎對於他說的東西有幾分興趣,「喵──」

唔......這是哪裡......

它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意識還有些不清晰。

等等......這是!?

它驚訝地看著自己尾部連接的充電線,心中剎那閃過主人的面龐。

「很久沒見到開了靈智的死物了。」青年笑著朝身旁少年道。

它看到了一個樣貌漂亮雌雄莫辨的青年,身旁是個容貌精緻的少年,瞳眸是倒豎狀的貓眼,眉目如畫,膚色白皙若瓷,宛如自水墨中走出的人物。

看到這兩個漂亮不似凡人的人,它一懵,同時心底又閃過一絲失落。

不是主人。

少年睜著一雙漂亮貓瞳,伸出手似乎欲摸向手機。

它下意識避開了。

......果然它還是無法忘記主人。看到少年縮回去的手,他想著。

就算它能感覺出面前這兩人絲毫不抱惡意,它還是想念主人,想念那個會溫柔笑著、會一臉懷念地望著它、會將它隨身攜帶的主人。

「倒是挺忠心的。」少年並沒有生氣,反而似乎知曉它心中想法,懶洋洋倚在青年身上這麼道。

青年寵溺地伸出一支手環住少年,目光卻是移向它,嘴角噙著神祕莫測的笑。

它一楞,聽見身下「啪」地一聲,充電線被扯掉了,同時一陣光籠罩於它身上,光芒溫和並不刺眼,伴隨著這抹光芒,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湧入它體內,令它舒適得想歎息出聲。

星星點點的光芒凝聚,逐漸匯聚成一個人影,並驀地破開來,出現一個秀氣的少年。

少年臉蛋略有些嬰兒肥,雙眸睜得大大的,似夜幕中最璀璨的一顆星子,黑鴉般的細長羽睫在面上投出一扇陰影,皮膚白皙猶如凝脂,整體五官稚氣卻又不失精緻。

它好奇的看著自己的手,圓大的眼睛盛滿驚奇。

它變成人類的模樣了,和主人同樣的種族。

協助它坐到椅子上,青年開口道:「我想......這樣你會更方便與我們溝通。」青年笑了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疋。」

......雅?

青年身旁的少年抬眸,「你可以叫我小天。」

它感激地道:「謝、謝謝泥們。」因為是第一次化作人形,他說話不太利索,發音也不標準。它也想回復他們的話,歪頭想了想,卻發現自己並沒名字。

它失落地道:「我沒、沒有迷字」,主人沒有幫它取名字。

「沒關係,你可以幫自己取一個。」青年鼓勵道。但它還是搖搖頭,回絕了青年的意見。

他希望幫自己取名的是主人。

「你怎麼會跑到外頭?你的主人呢?」小天驀然問道,貓瞳中劃過一道光芒。

它想起了傷心事,雙眸黯了黯,「主人不要我了......」

咦?疋疑惑地道:「照理說,物品能化出靈智必定是擁有者極為喜愛,傾注了許多感情,才能在極低概率下令死物產生靈智。」疋頓了頓,問道:「是他把你扔在外頭的?」

「不、不是。」它急忙否定,隨後有些心虛地道:「是我、我自己跑出來的。」

「能不能知道,你的主人是誰?」小天好奇地問道。

「診、沈易雲。」差點咬到舌頭的它回道。

疋表示沒聽過,小天卻揚了揚眉,「不就是住附近的那個總裁麼?」他想了想,又作死地補了一句,「長得挺帥的。」

疋蹙眉,它則笑瞇了眼睛,嘴角也彎起,為有人稱讚主人而感到高興,還有些莫名的自豪。

小天看著它的笑容,默默地伸出手,在它肉肉的臉頰上捏了一把,看著它染上疑惑的黑亮雙眸,感覺要把持不住了。

真可愛。小天不禁這麼想道。

完全不顧旁邊臉更黑的疋。

「那麼,需要我們將你送回主人身邊麼?還是......」你想留在這邊?原本想將話說完的疋瞥了一眼小天後,驀然改口。

......看小天似乎挺喜歡這手機精,他突然有些後悔將手機帶回來了。

小天似乎知道疋的想法,貓瞳向他一瞪,隨後朝它放柔了神情道:「你也可以在這兒住下來。」

它眨了眨大眼,猶豫一陣後不好意思地道:「那、那就麻煩你們讓、讓我住一段時間了。」   說罷,它緊張地望向疋,彷彿是怕他不同意。

「......當然可以。」對著那雙濕漉漉的黑眸,疋徹底敗下陣來。

它偏頭想了想,難得聰明地道:「我可以維持手機的樣子就好。」

總不能讓神仙一直為它消耗法力吧?直接將面前兩人當作神仙的它這麼想著。

疋對它的回答很滿意,朝它嫣然一笑,嘴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讓它看呆了,默默地想著,神仙都長得這麼好看麼?

一支手機的醋也要吃?

一旁的小天撫額,一臉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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