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跟我說過,如果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去摺紙飛機,飛出去,什麼煩惱、痛苦都會跟著它一起飛走,跟它一起掉下來,所以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抓一張廢紙來摺紙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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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他們都能達成我的願望,把那些煩憂的思緒帶離我的身旁,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就好像累積起來的那些東西一口氣從我的身體裡爆出來,一、兩架的紙飛機已經無法搬運我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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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決定做一個特大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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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幸福,不單是因為生長在單親家庭,而且我的周遭環境也不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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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好想念爸爸還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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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剛升上國小四年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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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放學,我都會在穿堂等候爸爸的身影。穿堂兩側是老師的辦公室,因為校園並不大,往內走一點就可以看到ㄇ字型的教學大樓,以及位於正中央的操場;往外則是正對著不銹鋼製的自動門,大家都說那是校門,在我看來只是監獄的鐵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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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到學校的時候比其他人的家長還要晚得些,都是在導護媽媽跟導護隊離開之後才來的,而通常,我看到的是爸爸的笑容,但那個時候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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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的不是爸爸,而是在砂石車下血肉模糊的身體,我連爸爸是哭是笑都不知道,就在我眼前,爸爸被一個酒駕的人渣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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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哭,或許是被那個場景嚇到了吧?我再也沒有掉過眼淚,更確切的說,我的臉上已經沒有名為「笑」的顏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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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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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七之後,媽媽每天都會帶那個男人回來,總是背著我好像在討論著什麼,他們一定很想擺脫我這個拖油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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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家裡都是媽媽在外頭賺錢,爸爸在家裡照顧我。因為我是獨生女,所以我可以得到爸爸全部的愛,我想要什麼他都會買給我,我想要吃什麼他都會煮給我吃,而我很少有跟媽媽互動的記憶,會有交談也多半是要繳學校需要的費用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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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媽媽不熟,甚至我覺得她從來沒有關心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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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待在家裡的時間變多了,我想,家裡就是她跟那個男人偷腥的最佳地點吧?因為爸爸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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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試著跟我搭話:「小菲,晚餐想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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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她知道自己有多罪過,我回答她,我只想吃爸爸煮的飯菜,我不可能認同那個男人當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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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多說什麼,可能連反駁我的力氣都沒有了吧?我就是見不得他們兩個人好,我不能接受有一個人會漸漸奪走爸爸的的位置,我只能有一個爸爸,哪怕他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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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剛才所說的,我的周遭環境對我一點也不友善,不單單是指家裡而已,還有我在學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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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我還是有一個好朋友,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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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離開了三、四年級一起相處了兩年的同學,我們重新分了班,新的班級裡都是我不認識的人,從小我就比較內向,不會主動去跟其他班級的學生相處,所以我在班上顯得特別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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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小伶,她是唯一一個從小一就和我認識的好朋友,她的個性很開朗、很活潑,是她主動關心了平常在班上話不多的我,是她讓我知道什麼是朋友,也是她,陪我待在這樣的班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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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小伶知道我的爸爸過世了,只有她知道我悶悶不樂的原因,只有她知道為什麼我會摺紙飛機,她是我唯一的傾訴對象,除了爸爸之外,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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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的班級裡,我開始被其他人欺負,因為我的外表跟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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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男生,尤其是帶頭的洪安倫,他們都會用一些過分的方式去攻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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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愚人節,他們盛了兩三桶洗手臺的水,在我剛進教室時,把我全身都潑溼,因為衣服濕掉所以我的身體都被他們看到了,他們開始吹口哨、大吼大叫,直到我哭著跑出教室後才沒有聽見他們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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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以為這樣的捉弄可以告一段落,結果洪安倫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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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微笑靠近我,把他的制服脫了下來披在我身上,輕聲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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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別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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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良心發現了嗎?我很後悔我曾經產生過這樣的想法,因為他帶來的微笑並不是關懷,而是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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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套上了他的制服,於此同時,後面又出現了幾個剛剛拿水桶潑我水的人,他們拿著一樣的水桶,做出一樣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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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兩次的小菲,愚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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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耳邊徘徊的是那些男生刺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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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很好奇為什麼小伶沒有來找我,原因很簡單,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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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陪我談心,也不會在下課時間跑到我旁邊跟我說話,她加入了她們那群愛打扮的女生之中,她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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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摺紙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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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考卷上通常沒有太好的成績,所以他們是我最好的摺紙材料,在學校期間我會把他們變成一架架的紙飛機,但是他們翱翔的時間,僅限於我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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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能在學校裡釋放我的痛苦,因為他們,那些討厭的人會把我的鬱悶撕碎,把它們全部丟回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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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我不用再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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