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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窝窝

王母娘娘的酒侍酒窝窝在蟠桃宴上打翻了一盅琼花酿,洒湿了南荒玉清天尊的衣裳。

瞬息之间,仙舞步停,仙乐声寂,连流云也不敢妄动,瑶池大静。

玉清天尊可是出了名的宅神,也就蟠桃宴能请得动他,酒窝窝竟毛手毛脚把他给冒犯了。

酒窝窝本人吓得魂飞魄散,估计自己是走了几千万年一遇的运气,才轮上给玉清天尊斟酒,满心满意想好好表现一把的,真是被鬼拿住了,才失手得莫名其妙。

那玉清天尊曲手支颊,既慵懒又端傲,垂眼觑着扁着嘴快哭的酒窝窝,还真是怪可怜啊,心里好笑,方才不是挺能的么?

事情是这样的,几个小仙娥在莲华亭眉眼飞动地议论他这个高蹈仙尘外的人物,是如何清姿绝俗,何等风神俊逸,叹惋可惜只有在蟠桃宴上才能远远一见。

恰巧他在一棵五彩玉树下杵首假寐,正听得心下畅悦呢,那如数家珍说得最欢最好听的声调突然变得贼兮兮的,“天尊不会就在附近某个仙旮旯里正听去偷乐吧。”

至此,身边侍立的玉枢上相仍强板着脸,非礼勿听,只当全是耳旁风。可眼角瞥见向来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潮的天尊有一下没一下拍在膝上的手就此一顿,他便再也难绷住,靠硬咬牙才把那笑声给吞了。然后,腹前震震,尴尬地转过脸,将目光洒向别处。

玉清的脸色一灰,敢揭穿他的心事,这小仙娥是头一个,还在他属下眼皮子底下,要他遭笑话。

思及此,玉清好容易压下的郁气又飚起来,一定不会对这个看上去还挺伶俐可爱小仙娥怜香惜玉。

可当王母要削了她三万的功德,罚去三界山时,玉清竟口不由己地求了个情,“玉枢的酒坊正少个酿酒人,让她去酿十万年的酒好了。”

众仙身边的仙童看玉枢上相的眼光尽是羡慕,真是跟了个好主子,爱卖酒便让他卖酒,不光助力卖到了蟠桃宴上,成了独家供应,还亲自出席帮忙站台,现在连找伙计都一手包办了。

话说回来,这对酒窝窝是苦莫大焉,做十万年的酿酒人,真够她熬的。

谁知一到南荒,酒窝窝就乐了。

远见群山低延,遍植琼花,皑皑如雪。旷处有一竹庐,庐外有尊白玉石,走近些认出上面刻着端方古雅的三个篆体字——琼花酿。

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十分有精气神。

檐下楹柱上写的对联是:

乘骝驾骊遨游宇宙,

执壶欹枕醉卧春风。

读来真叫人心迈九天,神驰诗境。

啧啧啧,不愧是天尊手下的得力人物,卖个酒也卖得仙风道骨,气象庄严。

更别说竹庐里仙娥当垆,仙童涤器,各司其职。仙云如水,仙客如潮,有去便有来,好一番热闹。

酒窝窝最喜欢热闹了,而在天庭总要谨小慎微,一不留神就被削功德,被贬来贬去,比较下来这个错犯得赚了。

于是,笑嘻嘻地拱手问玉枢,“上相大人,能找个好脾气好耐心的仙女姐姐教我嘛?如果我酿酒酿得好能升职做当垆人嘛?”

酒窝窝想做当垆人不仅能看热闹,说不定还能天天近距离看到爱喝酒的玉清天尊,等十万年后回到天庭说给那些没见识的小仙女听,羡慕死她们。

玉枢嘴角噙着坏笑,哼一声,抬手振了振袖子,提步先行,只留个后脑壳给她,“这可不归我管。”

酒窝窝摸摸鼻子,也是,自己一个小谪仙怎么能提那么多要求呢,乖乖跟着那个后脑勺到了酒坊。

玉枢先推开门进去,酒窝窝踏进一脚,一个激灵又退出来,一折身笔直贴在墙上。

“怎么了?”玉枢被动静引得也退了出来。

“那人是谁?”她眼花么?

“天尊呐。”

“他怎么在里面?”酒窝窝不知道是喜悦、是激动、是害怕。

“酿酒哇。”

那里面可就他一个人哎,酒窝窝觉着不可思议,觉着自己在做梦,“教、教我的人呢?”

玉枢装作恍然大悟,伸出食指点了点,“哦哦,对对对,我还要去找人呢,瞧我这记性。”

转身要走,却被死死拉住衣袖,酒窝窝苦着脸,“你逗我呢吧……”

说好了不归他管呢……

“你让他找去。”

身后忽有声如金石,酒窝窝被吓一跳,玉枢也受了一惊,很识趣地施个礼,陪笑机智解围,“是是,琼花真该找人采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脚底抹油,溜了。

只剩下酒窝窝。她想做小透明也不行了,“天、天尊……”

玉清没答应,反给她纠正了,“那是副业。”

“嗯哼?那主业是?”

玉清卷着袖子,睥睨巍然的风度丝毫不损,眼皮朝她一掀,“酿酒。”

“……”酒窝窝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堂堂天尊爱好居然是酿酒,等等,难道他才是琼花酿的大老板嘛?

“现在多一样。”玉清没理会她一脸的惊愕,负手转身进了酒坊。

酒窝窝赶紧跟上,“什么?”

“教人酿酒。”

……

在满心欢乐里,十万年不过眨眼一瞬。

酒窝窝开始忧心忡忡,开始沉默寡言,酿完十万年的酒她就该回天庭了。

得到一点点还想要更多,人是如此,仙也一样。

某天,酒窝窝和玉清各自枕臂闲卧在琼花树上喝新酿就的一品琼花,满怀心事。

玉清忽然开口,“我把酒庐和酒坊都给了玉枢。”

酒窝窝很意外,扭过脖子问,“为什么?”

玉清侧过身,只手撑在鬓边,答非所问,“我给他起了个小名。”

“嗯?”

“时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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