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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把他搬回去!」

第一章

 

──客官您從哪裡來?對我道些江湖事──

  ***

天下第一棧。

我家客棧。

坐落於溫暖江南,清川近旁、風觀秀美。尤其是現下黃菊時分、鱸魚之季,客源自然滾滾而來。

所以,我每天過著數銀子數到手軟的幸福生活。

「開店啦──!」

寅時未到,我便高高興興奔出房,精神翼翼喊大夥兒起床。於是目前在本棧工作的一個廚子兩個夥計三個小婢只好心不甘又情不願地爬出可愛的小被褥,自房間一個一個可憐兮兮走出──然後炸毛。

「掌櫃的,一大早你嚷什麼嚷?客人連影子都沒見呢!」美艷如牡丹的強勢女子沿木欄步下樓,俏目含威瞪我幾眼,完全不理她這月薪俸還乖巧躺在我荷包底。

我和氣呵呵笑。

「哎呀,聆兒,古人云: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一刻開店是多一分銀子呀!再說早起對身子也好……」

「聽你在扯鬼!」

氣質如火,花般姑娘渾不客氣輕啐,聆兒斜眼不屑道:「分明就是錢蟲又犯饞,想奴役底下人!別說得那麼好聽!」

一語中的。

被她這麼一說,我也不動怒。甜甜一笑,半軟半央道:「聆兒聆兒,還是妳懂我,那就快點開店嘛!」

人生在世,誰不會有幾個小缺點?

我承認,我黃紹第一個毛病就是愛錢!

「真受不了你,就只知道銀子。」聆兒又好氣又無奈搖搖頭,擊掌喊了一旁的兩個女孩一聲:「梅香、梅疏,準備開工。阿南、阿北,去把門打開,順便打掃前邊。郇英,菜販在後門了,檢查一下你今天要煮的進貨。至於你嘛……」麗人扭頭無奈瞅我一眼:「只要別和你兒子來鬧,做什麼都隨你。」

「呵呵,聆兒真好!」笑嘻嘻往她粉頰上一啄,被她翻個白眼推搡開。我給每個人一個早安擁抱,才歡喜上樓向撿回來的睡美人道早。然後又忙碌進了內堂。

身著嫩黃衣衫的雍容少婦剛好將碗筷擺上桌。一見我進來,便笑吟吟招我坐下。瓜子臉上湊成的五官絕對比宮中的妃子美上數分,她輕輕開口,聲如鶯語。

「相公,早膳剛好,燙得很。你小心吃。」

我微笑頷首,站在桌旁便勺了口粥,米香甜糯撲鼻,忍不住讚道:「婉菁的手藝真好!」

「相公就是嘴甜。」她抿唇一笑,藕面似白蓮,看得我不禁欲醉。婉菁一個擺袖荷步輕移,要入廚房端菜。

我暗笑,躡手躡腳要溜進另一房間。

「容容還在睡,相公不會吵醒他吧?」

女子溫柔嗓音自廚房傳來,我一驚,趕緊乖乖竄坐上椅面。婉菁手捧菜餚走到桌邊,神情帶了點好笑與寵溺。

「要陪孩子玩,先吃飽了再說。」

「是──」娘子大人的話豈可不聽?我挾筷開動。

心情悠閒。

邊喝粥邊眺門外天空。秋季微涼,滿院黃花。早晨的空氣略帶冽氣,一派風雅。

想不到我一個市井俗人,也有幸望見這片風景,不由低笑幾聲。

「什麼事那麼開心?」婉菁笑瞧過來。

「當然是一早就吃到好菜啦。」我嚴正道:「能娶到婉菁,真是黃紹的好福氣。」

「貧嘴。」一個秋波遞來,不愧是當年追求者眾多的南陽國美女。她媚而不淫、隱然高貴地嗔道:「當時若不是婉菁皮相不難看,只怕相公看都不看我一眼。」

嘻嘻一笑,我不置可否。

沒辦法,我第二個毛病就是喜歡美人嘛。

悠哉悠哉吃完早膳,愉快去玩了下還睡著的兒子。不到四歲的孩子肌膚白皙粉嫩,我不禁趁他熟睡時親了親玉雕粉琢的可愛小孩。胖嘟嘟的小手揉揉眼,他睜開霧濛濛的大眼,睡意盎然。

「爹爹……?」

「容容!」被軟乎乎童聲糯糯一喚,我忍不住愛煞地抱住最疼愛的娃娃:「你好可愛唷!來,給爹爹道聲早!」

容容怕癢地縮起來,咯咯笑個不停,攬住我頸子香了一個。我為心愛的兒子笑彎了眉眼。

「來,容容快起床!乖乖洗了臉,爹爹就給你講以前你郇英叔叔讓一個人三天離不了茅廁的壯舉!」

「容容不要聽茅廁。」小娃娃皺起小鼻,奶聲奶氣道:「爹爹再說一次和娘認識的故事給容容聽!」

我呵呵直笑,瞇著眸子拍拍兒子的頭:「好啊,那容容快去梳洗吧。要用皂角把臉洗乾淨喔。」

小孩子歡呼一聲,四肢並用蹦下床,跑跑跳跳奔出房。我坐在床上輕笑目送他,手指撩過肩上長長黑髮。婉菁撥簾走入,對我一勾唇,隨手拿來條天藍髮帶,細心將我髮絲一絲一絲束起。

「我還記得,那人最愛給你梳髮。」少婦嫣然:「若是知道我現在天天為你打理,他肯定會剝去我一身皮。」

「他現在又不知道。」我低低咕噥一聲,抬頭在她香肩上蹭了蹭,妻子微笑拍我臉頰,旋過身子款款離房給兒子洗漱去。下意識撫著床頭,我低下頭。

一室清陽。

***

早上在和兒子的玩鬧中度過,下午時好不容易讓聆兒點頭,我興致沖沖帶了錢袋上街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阿北阿南也跟了來,害我還要出他們的點心錢。

「阿北!你看,有糖葫蘆!」我興奮指著小販。

「掌櫃的,你前幾天還在嚷牙疼。」平平無調的聲音飄來,我一窒,哀傷看著被鮮艷紅糖包裹的大李子遠去,順勢便瞄到旁邊小販叫賣的小麵泥團,五彩繽紛好不漂亮。

「是捏麵人!買一個回去給容容玩……」

「上次和上上次買的還沒爛。」

「……呃……咦?這玉佩挺不錯,帶一個給梅香她們……」

「會被聆兒姑娘訓浪費。」

「那裡在賣包子……」

「叫郇廚子作比較好吃……」

「……」

「……」

「你們到底想怎樣!」我大怒!出來透氣一下也要被管,連肉包都不能吃?他們兩個是什麼意思!雖然的確郇英做的比較好吃,但本掌櫃偶爾也想吃吃難以下嚥的包子啊!

兩條不請自來的尾巴互瞧一眼,似乎也覺得自己太過,雙雙你抬頭我低眼地不敢望向我。

我狠狠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眼角卻同時掠過一片黑色影子。頓了頓,我看向人群稀落的街角。

沒有人會經過的狹小角落,雜物四堆,裡頭蜷縮著一個人。

一個除了肌膚,幾乎完全漆黑的男人。

我眨了眨眼,晃幾步過去,低頭彎腰仔細打量。

黑髮、黑衫,身旁的劍也是通體玄黑。沾上碎泥的面容因失血蒼白,壓在側腹的指縫滲著開始凝固的猩紅。他緊閉雙眼,失去意識,就如任何一個落難江湖人。

氣韻宛如夜雪,那眉眼卻似桃花。

怔了一會兒,我細細看去,發覺這男人長得也不難看。應該說,完全就是我偏好的那一口。

……不如……

眼珠左轉一圈,右轉一圈。我直起腰,扭頭扯高氣昂下令。

「把他搬回去!」

跟上來的阿南阿北目光越過我肩膀,看清物事,雙雙瞪大眼,臉色發青。

「掌櫃的,這是個大活人吶……」

「我知道,搬回去!」

「你又撿人回去,聆兒姑娘她……」

「……你們又來了……」眨了幾下眼,淚珠輕易地垂睫欲落:「今天我都沒有玩到,沒有糖葫蘆、沒有捏麵人、沒有難吃肉包、沒有小玩意兒……你們都來欺負我……」

故作可憐的戰略果然有效,從小就疼我的兩位大哥忙一前一後上來哄人。

「不然我們繞回去找糖葫蘆?」阿北連忙問。

我搖頭。

「我現在就帶你去肉包攤,連他們的饅頭都一起買。」阿南義不容辭牽起我的手。

「除了他,我什麼都不要。」皺眉盯他們,聽了我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兩個大漢都垮下臉。

「掌櫃的……您這可是今年第四次──啊,算上那走丟的三歲小孩,是第五次撿人回去了啊!」兩人滿臉掙扎,由阿南出面做背水一戰:「雖說上次撿回來的那位姑娘家裡有送來謝金,算是好事一樁。可是別忘記,前幾個在後來都惹出不少事端啊,上上次那位小公子的侍衛還差點掀了咱客棧屋頂……您今天再把這人帶回去,聆兒姑娘真會發怒的!」

「……」想到生氣的聆兒,我也無法控制抖了下。但再看看那個角落裡的人……

「唔嗯,但他是美人啊──」而且還是我最中意的桃花眼美人呢!我咬咬牙:「不管,快把他搬回去──大不了聆兒那關,由我來過便是!」

兩個小二都用非常失禮的懷疑眼神看過來。

「……掌櫃的,你確定?」

「是聆兒姑娘喔?我們到時候會把事情撇得一乾二淨喔!」

「──嗯!交給我沒問題!」我應得更用力了,這兩個沒良心的,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被他們看扁呢?

見我氣勢洶洶點了頭,夥計們才放棄般嘆息,走向黑衣人。

我在一旁看他們也算是熟練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瓶中裝的是郇英所製之藥物〝睡吧睡吧管你是誰〞,號稱天下第一棧專用迷藥。雖然名字怪異,效用卻不錯,一般來說棧裡人都藏著幾瓶或幾包。

沒辦法,我們不能打架啊!

往地上那青年身上灑去藥粉,只見黑衫男子身子頓時鬆軟不少。連這時候也保有下意識的防備,看來真是個人物呢。阿北上前去,輕鬆把男子扛起,我因為緊張唸了句「不要摔到美人唷!」被瞪一眼,就這樣浩浩蕩蕩回了客棧。

美人、美人,你就快點醒來吧。

我抿唇一笑。

到底你能為我帶來什麼樂趣呢?我拭目以待。

***

每天3千字?

每天2千字?

大夥兒覺得呢<>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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