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ㄧ、元夕驚變

「張嬸,妳說的是真的嗎?今晚的煙花特別厲害呀?咳~咳~」

江雨瀟此刻正躺在被褥中,身上被蓋了個緊密嚴實,只剩下一張小臉露在外頭。

他專心的聽著從小照顧他的張嬸,跟他描述今日外頭熱鬧的情況。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

街頭巷尾四處綵燈高掛,有那宮燈、獸頭燈、走馬燈、花卉燈、鳥禽燈等等。

傍晚點燈之後,燈光搖曳、笙歌四起,充滿了歡喜過節的氣氛。

江家主宅的屋簷下,也點起了應景的盞盞燈火。

宅裡的一大家子都聚在一塊,吃著團團圓圓、白白胖胖的浮元子。

江雨瀟前兩日不小心受了風寒,直至今日身子方才好了一些,可以下床走動。

江夫人擔心他要是一出門吹風,之後又得躺下了,便不答應讓他出去踩街,只同意他在自家院裡賞賞燈、猜猜燈謎。

聽到夫人如此吩咐,底下的人各個如臨大敵般地提高了警覺。

因為這個小少爺有一個頑皮的本事,他總是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自己變不見,或是藏在一些其他人想像不到的地方。

江雨瀟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這越是不讓他做什麼,他越是千方百計地想要去做。

竹軒中有個叫做穆雲生的學徒,年紀約十六七歲,學識極佳、作畫天賦也高,頗得江淳元的賞識。

不知道什麼緣故,江雨瀟很喜歡這個大哥哥,平日裡常常跑到竹軒找他玩。

當他“神隱”時,只有穆雲生有辦法第一個找到他,而這個大哥哥有個秘密,整個江家也只有他才知道。

江雨瀟心想:今晚能不能成功溜出去,就全靠這個人了。

竹軒裡,江雨瀟纏著穆雲生半是撒嬌半是哀求道:「雲生哥哥~你就偷偷帶我去街上逛逛好不好?聽張嬸說,今晚的煙花特別漂亮,我真的好想去看看,只要一下子就好,拜託~」

江雨瀟這一聲稚嫩童音的拜託,任誰聽了,再強硬的心都會軟得一塌糊塗。

穆雲生卻有心要逗逗他,仍是平淡自若地看著他道:「可是江夫人說了,不許你出門。」

江雨瀟心裡急了,使出各種方法軟磨硬泡,這對方要是再不答應,只怕是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穆雲生這才假裝投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此時,江雨瀟的兩隻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一臉賊兮兮地道:「雲生哥哥~那你快點用“那個”,這樣我們偷溜出去時,就不怕被發現了。」

早就猜到小傢伙在打自己“那個”的主意,穆雲生卻被江雨瀟臉上飛快轉換的表情給逗樂了。

兩人身前的書案上,鋪著練畫用的宣紙,只見穆雲生右手一翻,一支毛色純白的白毫筆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將筆尖吸飽了墨,他在紙上勾勒出一幅自己和江雨瀟的畫像。

接著,他朝畫像吹了口氣,畫中的兩人竟然就這麼從紙上走出來,變成另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穆雲生和江雨瀟。

穆雲生對著身旁的江雨瀟解釋道:「畫中人不會說話,只能做些簡單的動作,所以最好是如這般……」

他邊說邊伸出食指,朝江雨瀟的畫中人眉間一點,後者就轉身走出了廂房。

江雨瀟有些興奮不已,按耐不住好奇地問:「雲生哥哥,你讓“那個我”做啥去了?」

穆雲生面露微笑,輕描淡寫地道:「回房睡覺。」

江雨瀟歪著頭想了一下後,不禁帶著佩服的眼神看著他:「對欸~睡著了就不用說話也不需要動了。」

穆雲生命自己的畫中人也在房裡躺下後,兩人便一起偷偷溜了出去。

上元夜裡,大街小巷一路魚龍酣暢舞,銀花閃爍映火樹,好不熱鬧喧騰。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市集的青石板上。

江雨瀟開心極了,忙著東張西望,看著什麼都覺得有趣,一路上蹦蹦跳跳地根本停不下來。

大街上人來人往地,一個不留意,他竟然跟穆雲生走散了。

到處都見不到穆雲生的身影,江雨瀟心裡有些慌了,眼眶不禁變得越來越紅。

「雨瀟~」

驀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循聲一看,穆雲生在前方不遠處朝著他走來。

江雨瀟邁著一雙小短腿,一頭撲進了穆雲生的懷中,心裡有些暗自慶幸,自己又讓他給找到了。

穆雲生牽著江雨瀟的小手重新走在人群中,低頭瞧見小傢伙的眼眶還有些泛紅,便帶著他又折回去方才走過的路口。

他停下來,跟路旁的小販買了一串山楂做成的糖葫蘆,江雨瀟這才又重新笑了起來。

越走近廣場人潮就愈多,幾乎到了寸步難行的地步。

江雨瀟的個頭那麼小,此時都快淹沒在人海中了,穆雲生便將帶他到離這兒稍遠一些,但視野相對較好的小橋區那頭去。

坐在路旁的石墩上,江雨瀟吃著手裡的糖葫蘆,兩隻小腳不停地搖晃著,十分享受地等著看煙花。

終於,第一道煙花有如一條銀蛇竄上了天,倏地在夜空中綻放成了花。

緊接著,一道道有如點點繁星的火花,令人目不暇給地相繼在黑夜中爭奇鬥豔,美麗極了。

等五顏六色的煙花都已慢慢散盡後,濃墨般的夜色中,暈染上了一盞盞溫暖的橙色燈光。

江雨瀟右手指著前方,左手則死命搖著穆雲生的衣袖問道:「雲生哥哥~那個是什麼呀?大家手上拿著的那個,看起來好像很好玩。」

穆雲生順著他的右手看過去,隨即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喔~那是天燈,用來許願的。」

江雨瀟朝他咧嘴一笑,厚著臉皮要求著:「那~我們看完這個再回去,好不好?」

他用沒被扯住的那隻手,輕輕地揉了揉江雨瀟的小腦袋:「你呀~別再抓我的袖子了,等看完這個,我們就回去。」

他倆看著眾人點亮寫下心願的天燈,讓它們帶著眾人的願望升到高高的空中。

據說天燈飛的越高,願望就越有可能會實現。

此時,四周沉浸在一片虔誠的靜默中……

天上掛著新年的第一個滿月。

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烏雲,覆蓋了大半個月圓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江淳元的書齋就在那時,散發出了一陣妖異的紅光。

隨即,燈火通明的江家大宅,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偷溜出來的兩人,悄悄地繞到江宅的後門,穆雲生從夜風中隱約聞到了血的氣味,心知宅內有異變發生。

他正想伸手拉住江雨瀟,可是後者已經推開了木門,輕手輕腳地溜了進去。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猛然地迎面襲來,穆雲生一個箭步追了上去,一把將江雨瀟拉進自己懷裡,舉起衣袖擋住他的視線。

可是已經太遲了,在門被推開的那瞬間,江雨瀟就看到了⋯⋯一具倒在血泊中、七竅流血的人體。

此時,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有什麼看不見的力量所為,兩人身後的木門突然「啪~」的一聲關上了。

「啊……啊……」江雨瀟張大著嘴,卻說不出話,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穆雲生雙手將他護在懷裡,俯身在他耳邊輕輕地道:「噓~別怕,睡吧~我會陪在你身邊。」

施放了暗示的聲音,讓江雨瀟漸漸停止了顫抖,閉起雙眼沉沉睡去。

穆雲生隻手將睡著的江雨瀟抱起,讓他的頭穩穩地枕在自己肩上。

環顧了一下四周,穆雲生緩緩地閉上眼睛,等他再睜開時,原本黑色的眼眸變成了銀灰色。

在兩人身邊佈下一道保護的屏障後,他從手中放出一團藍白色的靈火去察看四周的情況。

不久前才與江家人一起吃過浮元子的這座大宅,如今已籠罩在黑暗和寂靜之中。

靈火繞了一圈又重新回到穆雲生手中,他沒有感覺到活人的氣息,除了其他多處的屍體,只剩下一些微弱的邪魅之氣還殘留在此地。

穆雲生心中不解:是什麼樣的鬼魅,為了什麼原因,在這一時之間奪走了這麼多條人命?

他垂眼看著沉睡中的江雨瀟,沒想到這孩子的家人竟然遇上了這種事,而他卻因為自己的關係逃過了一劫。

總之,此地不宜久留。

從現場的情況看來,這是樁邪魅作祟的滅門案,而以自己的身份,無疑是蹚進了一灘大渾水裡。

其實穆雲生的心裡清楚,目前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江雨瀟獨自留在這裡……

但他知道這目前並不在自己的選擇之內,誰叫他是隻妖呢?一切只能遵從自己的本心。

略一思量後,他打算先回街上找個地方過夜,之後再慢慢想法子來安頓江雨瀟。

穆雲生口中念起咒,招回之前放出去的畫中人,接著攤開手掌變出一張空白的宣紙。

只見化為兩道黑煙的畫中人,輕飄飄地落到白紙上,回復成了原先的那幅畫,他一反手就消失了。

確認過沒有留下自己的氣息後,穆雲生收起銀灰色的眼瞳,往後門走去。

此時,外頭有許多腳步聲在朝這裡接近,其中還交雜著修道之人身上所帶的正氣。

「看來已經驚動到仙家了……這樣也好。」穆雲生嘴裡喃喃說著。

他打算趁這個機會,將江雨瀟安全地留在原地,卻發現有一隻小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袖子。

不知怎地,腦中忽然閃過自己方才承諾過他的話:“我會陪在你身邊”。

穆雲生輕輕地嘆了口氣,翻手變出白毫筆,臨空寫下一串泛著白光的符文。

浮在空中的符文自行排成了一個圓形的法陣,他抱著江雨瀟,跨入發出白光的法陣中,失去了蹤影。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