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1

      將棒球遠遠打擊出去,山本武單手握著球棒,直挺挺地站立在打擊板上,見到那顆小白球砸向交織成菱形的鐵網子後,便默默不語地眺望著宛如溫泉蛋的夕陽將天空染上一片橘紅色的漸層。

      不行,這感覺還是不對……

      是他努力不夠嗎……

      挫敗之感油然而生,沉甸甸得好像從四面八方而來,直直逼向的壓迫感,眨眼間,就能夠壓垮自己。山本武狠狠閉上眼,不由想起上午體育課,那最近在劍道、排球賽變得出色的褐髮少年,對著他說只有靠努力。

      腦海忽地又閃過一抹人影,山本武倏地睜開眼,有些發愣地那漸漸燒起地平線的殘陽。

      啊啊、是了,想他們以前都是班上不起眼,甚至是被嘲笑、被欺負的對象,現在都已經有一個很大的轉變了,想來也是因為努力不懈的關係吧?

      唔、阿綱雖然課業還是跟他一樣,但是好像突然從被忽略的那一部分開始讓人不由自主去注意他,是一個很突兀的轉折。

      倒是那傢伙就不太一樣,比較像是漸進式的……最近好像常常在看書,難怪最近在課後輔導沒再見過他了。

      既然他們都是努力起來的,那他也只能更加努力了吧!

      支手抓了手感略硬的後髮,山本武笑了下,忽然覺得威逼向他快令自己窒息的壓力少了些。

      他重新舉起棒球棒,準備下一輪練習時,身形冷不防一頓,反射性轉向隱約發出鬥毆聲響的轉角。

      有人在打架。

      山本武下意識握緊球棒,拳拳到肉的聲響在偌大的棒球場並不大,卻格外清晰的傳入他的耳底,碰撞得像是激烈運動過後的心跳聲。

      他無聲靠近棒球場的後場,左側鐵線編織的外牆連結著轉角,再延伸過去是以前陳舊的體育倉庫。倉庫聽說曾經發生過學生自殺的事件,一時鬧得沸沸揚揚,最後校方為了消弭事件,索性封了倉庫。

      至於為什麼不拆建,山本武也不曉得,町裡面的居民聊起此事也眾說紛紜,不得而知;現在即使他也有見到風紀委員會加強巡檢,轉角之後的世界仍不可避免的成為一些學生蟄伏的地方。

      山本武步伐輕巧,速度卻極快,一下子就靠近了轉角,那些毆打的聲響和痛苦的哀吟也跟著放大。

      同時,他聽出了不尋常之處。

      他是棒球社正式一員,卻不乏見到這種事情的經驗──尤其棒球比賽上,只要有一方被判定是蓄意中傷球員,必定是激起許多不滿,嚴重者甚至會有打架。

      大家再怎麼打架也沒有所謂的節奏感,凌亂不堪,群毆更是如此,見縫插拳更是如此,沒有人在乎節奏感,只為了發洩心腔裡的憤怒。

      但是一比對並中的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打人的情境,所謂的節奏感便能夠容易分辨其中的差異──自我的節奏,不慌不忙的,即便是迅如雷,密如雨,也是不會有落錯雜亂之感,而是像……

      跑壘。

      要如何抓緊短暫的機會和時間,用體能最快的速度,卻又平衡不慌的上壘,會依照個人的體能、速度、跨步距離而有差異性。

      所以每個人會有固有的節奏來呈現,以防有跌倒、滑過壘的失誤行為,又能夠為隊伍奪下攻勢。

      雲雀恭彌的攻勢兇悍勁猛,他只看過一擊,腦海便自如放映出當時的畫面。

      這次的卻……很不慌亂,一擊擊的間隔像是音樂教室傳來的琴聲,有快有慢,有輕有重,完全都是由一個人主導的,不像是群毆。

      山本武劃去了群體欺負圍毆的選項,判定大約是一對一的約戰。

      貼上牆的背微微離開,持著抱球棒的手一會鬆,一會緊。他昂首望著已經下了三分之二的餘暉,目光微微一爍,他又貼上了牆,   然後慢慢探向巷口。

      怎麼樣也不能坐視不管了。

      豈料,他才挪過一步,打聲就停了。

      山本武先是愣了下,旋即止住腳步不再上前,卻微微提起球棒,等著腳步聲緩緩朝著自己而來。

      視野忽地捕捉到了牆角浮出了點輪廓,山本武猛掄起球棒,卻在下一秒遏止住。

      「咦、織田?怎麼是你?」山本武連忙放下球棒,意外望著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山本。」那人微微一笑,像是沒見到剛剛懸在他頭頂的球棒,溫聲問:「還在練球?」

      「是啊,得繼續努力練習才能跟你們一樣啊!」

      「我們?」織田恍然道:「你是指我跟澤田?」

      「對啊,你們最近……都很出色,想不注意都不能呢。」山本武隨意把球棒擱在肩上。

      「你是班上的風雲人物會注意到澤田是正常的。」織田笑說:「我哪比得上澤田。」

      「你也很厲害啊!很多老師都特別稱讚你的進步了!本來我也想問你怎麼辦到的,不過體育課一下課你走的太快,沒有問到。」

      「怎麼辦到的?」織田淺棕色的眼眸緩緩一眨,隨後淡淡的笑意隨著他上揚的嘴角溢出。

      「沒有怎麼辦啊,就努力練習。」

      「哈哈哈,果然跟阿綱說的一樣!」山本武悄悄瞥了轉角內的暗處,沒見到什麼,同樣聽不見任何聲音。

      可是,他卻瞥見那人指節泛紅,皮磨損得出屑。

      「織田你剛剛——怎麼了嗎?」他記得他完全沒有參加任何的社課,遑論現在也超過社課的時間了。

      織田的笑容仍是溫溫和和的,剪過的頭髮別去以往山本武印象中的陰沉,顯得乾淨又可親。

      「三年級的學長跟我借錢而已,沒什麼事情。」

      平淡的一句話,山本武一聽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織田他……居然?

      「沒事我就先走了。」織田笑彎眼,對他頷首便離去。

      看著他跟阿綱差不多矮小又單薄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山本武晃了晃扛在肩上的球棒,最後還是走進了轉角。

      夕輝越來越孱弱的光芒照出更強烈的陰影,籠罩了整條久未整理佈滿長短不齊野草的小道。

      山本武跳過走了進去,蔓草間可見扁掉的鋁箔包、鋁罐,還有空盪盪的寶特瓶,無人清掃的荒涼地上還有些分不清是怎麼形成的深褐色。

      最後,他在深處看到一個魁梧的三年級學長躺在地上——是三年級不良少年之一,聽說差點就被拉入了風紀委員會裡面。

      山本武深吸了口氣,發覺學長的腿部有些奇怪,可能是骨折了,更別說臉上鼻青臉腫的,根本慘不忍睹。

      沒想到織田他居然把人打成這樣?那個織田真的有可能的嗎?

      無意間見到邊上的小刀,山本武翻出與對方不常相處的記憶,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織田會打架;相反的,織田還常常被欺負,跟人吵架也沒吵贏過班上的人,更甭說是高年級了。

      「……該叫救護車的啊。」

      他退了出去,正要往放著自己書包的地方跑去,沒料想卻見到兩個披著舊式校服黑外套的人走來。

      「山本武,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去。」說話的是蓄著醒目飛機頭的人,也是經常在校門口檢查服裝儀容的風紀副委員長。

      「留下來練習棒球。」山本武揚起無害的笑容,下一刻便指著轉角說:「那個,剛剛我一直聽到那裡有聲音,可能有人在裡面幹什麼的樣子,不過那裡封起來了……我記得開學的時候校規有說這裡不能隨便進去的,我就沒過去了。」

      「嗯,你的做法是對的。有類似的事件就通報風紀委員會即可。」副委員長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那人便往轉角走去。「倒是你,不要練習得太晚,校門要準備關了。」

      「哈哈,沒問題,我一定會在校門關之前離開的。」

      目送他們兩人離去,山本武也斂去笑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球鞋,鞋端沾滿了屬於棒球場的土色,多次磨損的痕跡告訴著自己多少次的努力和揮灑的汗水。

      總覺得織田的笑容好像……別有深意。

      繼續站上打擊板,山本武瞇著眼望著開始像奶油融化的夕陽,混著幾縷燒雲慢慢混沌。

      是他想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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