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藍天呼叫鯨魚

***     5

     

「晚點名。」

茂勝背著值星的肩帶,雄糾糾,氣昂昂站在部隊前面主持著晚點名儀式。

部隊在茂勝的口令下開始宏聲齊聲唱著歌。

「呼口號!」

在部隊跟著覆頌完口號後,茂勝跟著又下達口令:「稍息,立正!」然後茂勝轉身向後面對連長。

「下士班長林茂勝報告,全連實到晚點名人數,下士班長三名,除排長與士官長營部開會與衛哨勤務外,其餘共十七人全數到齊,報告完畢。」茂勝說完,向連長舉手敬禮,然後再向後轉面對站在連集合場的弟兄。

「稍息,立正!」茂勝喊完口令,便向部隊排頭的方向小跑步過去站定位,向後轉面向連長,準備聆聽連長訓話。

「連長好!」全連弟兄在茂勝回定位的同時齊聲喊出。

「好,各位弟兄大家好,部隊請稍息。」油亮黝黑的皮膚是連長的註冊商標,配上穿著合身的軍衣,更襯托出整身結實的肌肉,頭上短硬的頭髮像刷毛般直挺挺地站著,那使他原本就高挑的身材更形高大,看起來是很難讓人親近的感覺。

「注意!」連長突然厲聲喊出,全連弟兄趕緊又從稍息恢復立正站好。

「根據線報,這幾天有漁船會走私洋菸進來,大家在海岸巡邏時,全都給我張大眼睛,不要馬馬虎虎,抓到走私客的人馬上放榮譽假,要是給我讓走私客偷渡成功,你們將會有吃不完兜著走的苦頭,聽到沒有。」

「報告連長,聽到了。」

連長聽到部隊整齊劃一的回答後,向茂勝使個眼色,茂勝馬上又小跑步站到部隊前面:「稍息,立正!」

然後茂勝又向後轉,向連長敬禮,等連長回完禮離開的同時,茂勝又向後轉面對部隊喊出口令:「稍息!」

「謝謝連長。」部隊弟兄齊聲喊出。

「注意!」這回換茂勝看著部隊厲聲地喊出,看著弟兄全都立正注意後,又說:「剛剛連長說的話,希望各位弟兄緊遵嚴守,聽到沒有!」好像新兵訓練中心裡,班長對菜鳥們的訓話。

「報告班長,聽到了。」

「部隊請稍息!」

「等一下,機巡與步巡人員去向通訊士領取對講機時,一定要先行測試對講機是否正常,雷達哨人員請好好確認船隻進出管制,其他還未輪到執勤衛哨勤務的人,穿著甲種服裝隨時待命,聽到沒有。」

「報告班長,聽到了。」

「政戰士班長,你有沒有要宣導什麼政戰目標?」

「沒有,不過大家執勤時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政戰士班長說。

「其他班長或業務士有沒有什麼要補充?」

「報告班長!」軍械士舉手回答。

「軍械士請說。」

「希望弟兄們在拿出或繳回槍械之前,可否先行大部保養一下,不然緊急時候要用才發現槍械不靈,可是很麻煩,報告完畢。」

「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茂勝看著大家沒有意見後說:「現在時間除衛哨人員外,全部人員帶著擦槍工具到中山室集合,稍息後不敬禮解散。」

「稍息!」

***

台灣南北全長約395公里,東西最大寬度大約144公里。

全島海岸線總長1141公里,若再加上周圍的主要離島,包括澎湖群島、小琉球、蘭嶼、綠島、龜山島、基隆嶼、彭佳嶼等較大島嶼的海岸線,則台灣海岸線的全長將近500公里。假如把200海浬(相當於370公里)的經濟海域也計算進去,台灣的海洋疆域(約18萬平方公里)遠比台灣陸域面積要大。

這麼大的海域面積,當然也跟著隱藏著豐富的商機。

一般靠海維生的人,光捕捕魚、養養魚大概就能自給自足,但是有些人就是永遠也不滿足平凡的生活,想要一夜致富,於是投機取巧的不法行為也跟著暗中進行。

所以,為了維護海域安全與整體交易秩序,便由軍人輪流駐防海岸(現已由海岸巡防部隊專職駐防),配合警方負責查緝走私、偷渡、電魚、毒魚等不法事件。

凌晨二點多,在從蘆竹溝連哨往另一個班哨的路上,茂勝一邊輕快的走著一邊聆聽海潮拍擊岸邊的大自然交響曲。

「報告班長!」跟隨在茂勝後頭的五等老鳥蘇順宏,不解風情地打斷茂勝的好興致。

所謂的五等老鳥,就是像家裡的少爺一樣,等吃、等睡、等放假、等領錢、等退伍,這種人,通常就是那種老到不能再老的老兵,正式軍階叫上兵。

「這回又是啥事啊?」茂勝不耐煩地說。

「我肚子又痛了!可不可以在這裡先休息一下?」

「又要去廁所了喔!」

「報告班長,對不起啦!一下下就好。」

「shit!」

「報告班長,你說什麼?」

「沒啦,你快去快回。」

「是!」

「還有,離遠一點,到下風處去,槍枝交給班兵保管。」

「是!」

背值星班長的茂勝,原本是不用出來執勤海岸步巡的任務,但因為連上人手不足,再加上有可靠消息指出今晚會有走私活動,所以茂勝為了配合連長的任務分配,才心不甘情不願接下海岸步巡的勤務。

然而,這個上兵蘇順宏也不知道是哪跟筋不對,從出來到現在不過兩個小時,他已經去了三趟廁所,換算時間,他們現在也快到勤務班哨了,而且還可以利用休息的空檔小睡一下,真不知道這個五等兵晚餐到底是背著大家偷偷吃了些什麼?

「報告班長!我可不可以抽根菸?」另一個二等兵陳建中牽著黃狗,走到茂勝旁邊說。

「嗯!」

「謝謝班長,班長要不要也來一根?」二兵陳建中從上衣口袋掏出了菸,然後遞出一根菸給茂勝。

「謝啦!」茂勝接過香菸,但是沒有讓二兵陳建中點火。

「報告班長,都這麼晚了還有人會走私嗎?」二兵陳建中納悶的問著。

「你說呢?」茂勝找了一個可以看到海岸線的乾淨石頭坐下。

「大概早就去睡覺了!」二兵陳建中也坐到茂勝旁邊。

「所以人家就可以利用你睡覺的時候偷渡走私品上來了知道嗎?」

「他們會不知道晚上有我們阿兵哥在守海防嗎?」

「大概知道吧!」

「那他們還敢走私喔!」

「你認為小偷偷東西會不知道有警察抓嗎?」

「他們實在有夠大膽的,可是海邊這麼大他們要如何走私呢?」

「那你就要問他們囉!」茂勝說完,手指著遠處。

「啊!有人!」二兵陳建中循著茂勝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後幾乎用喊的說出來。

「小聲一點,死菜鳥,怕沒人知道你在這裡喔!」

「報告班長,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等啊,還能怎麼辦啊!」

「班長不去捉住他們嗎?」

「你有看到他們走私東西了嗎?」

「沒有!」

「那你有看到他們殺人放火了嗎?」

「也沒有!」

「那你要憑什麼抓他們!」

「可是,這麼晚還鬼鬼祟祟來海邊不是偷渡還能做什麼?」

「夜遊啊!釣魚啊!人家高興啊!懂嗎?」

「這……還真麻煩耶!」二兵陳建中搔搔頭皮說。

「報告班長!我發現可疑人物往海邊走去。」去廁所的五等兵蘇順宏回來後,趕緊向茂勝回報他發現到的事情。

「噓……學長小聲一點,班長早就注意到了。」陳建中誇張地將食指按在蘇順宏嘴上。

「蘇順宏,對講機拿來!」

「是!」蘇順宏趕忙把對講機拿給茂勝。

「蘇順宏你有看到貨車之類的運輸工具嗎?」

「有啊!他們還把車停在那邊的草叢裡耶!」蘇順宏說完,手指著遠處草叢隱密的地方。

「車上還有人嗎?」

「沒有!」

「很好,你們小心警戒,看他們要做什麼?」

「是的,班長。」

「藍天(茂勝)呼叫鯨魚(連長),藍天呼叫鯨魚,鯨魚聽到請回答。」茂勝拿起對講機開始呼叫。

「鯨魚回答藍天!」對講機傳來對方的聲音。「訊號如何?」

「5!」茂勝說。

「狀況如何?」

「藍天正在漁塭地(茂勝所在位置)燒烤虱目魚(監視走私客),請問鯨魚要不要過來用餐(支援)。」

「藍天有幾條虱目魚可用?」

「五條。」

「天乾物燥請用小火燒烤(嚴密監視)注意安全!」

「藍天了解。」

「鯨魚現在馬上過去用餐over。」

「藍天知道over。」

「藍天(茂勝)呼叫老鷹(雷達哨),藍天呼叫老鷹,老鷹聽到請回答。」茂勝結束了跟連長的支援請求後,馬上向雷達哨查詢狀況。

「老鷹回答藍天!」

「老鷹可否在漁塭地發現不名大魚(漁船)?」

「老鷹在漁塭地看不到大魚,不過還是有兩隻小魚剛從外海覓食(作業)回來,不過因為那一帶蚵架太多無法分辨。」

「藍天了解,請老鷹繼續盤旋伺候(繼續監視)over。」

「老鷹明白over。」

***

「快,快,動作一點。」像是老大的走私客甲說。

「喂!大仔你是在怕什麼啦!啊那些守海防的阿兵哥早就過去了啦!」走私客乙不耐煩的回嘴。

「對啊,對啊,」走私客丙附和著說。「偶們觀察那些阿兵哥都兩個禮拜了,他們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偶們都嘛一清二楚,他們最快也要兩個鐘頭以後才會再繞回來,那時候偶們早就在路上逍遙了。」

「叫你們做就做,廢話一籮筐。」走私客甲說。

「大仔這粉重耶!你知不知道!」走私客丙說。

「大仔,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們喔!」走私客乙說。

「不是我不相信你們,只是我的眼皮今晚老是跳個不停,總讓我覺得怪怪的!」

「大仔,想不到你也那麼迷信喔!」

「總之……」走私客甲欲言又止。「總之,我們還是小心為妙,趕緊搬完趕緊回家!」

「安啦!大仔,我打胸脯保證這次妥當的啦!」走私客乙說。

「小心駛得萬年船你知不知道!」走私客甲說。

「奇怪,大仔,你甘有叫別人來幫忙?」走私客丙說。

「沒有啊!」

「那麼,」走私客丙伸起右手指著遠處的幾道燈光說。「那些騎著摩托車的人是來幹什麼?」

「什麼?」走私客甲驚慌地循著走私客丙指的方向說。「啊!慘了!是阿兵哥!」

「啥咪?」走私客乙丙異口同聲地說。

「緊咧!趕緊來走!」像是老大的走私客甲說。

「阿這些菸、酒、香菇怎麼辦!」

「緊走卡要緊,這些香菸不要了啦!」

「嗶,嗶,嗶……」

茂勝看著走私客急著跑離開那個地方,陡然躍起,轉身,操槍,趕緊拿出哨子示警。

茂勝躍下消波塊,疾呼槍兵:「蘇順宏,陳建中子彈上鏜快跟我來。」

「快!」

「衝啊!」

黃狗也跟著追上去。

海面漆黑如墨,風像刀尖般刮擦著焦乾的陸地。突然,防風林裡爆出一聲巨響,尖銳的槍聲夾雜撕裂般的哀嚎。

走私客逃竄!讓死寂的海岸遽然甦醒了過來。

無線電嘈雜呼叫,黃狗狂吠,哨音四起,快!

腳步疾飛,海風嘶吼,心跳急劇!喘息…。

衝啊!上彈匣、拉槍機。

塵沙漫飛,探照燈光束亂竄。

汗水滴淌,衝呀!

腳步狂奔,殘影晃動,衝!

衝過木麻黃衝向沙灘,景物模糊,人聲漫漶。

刺刀的森芒,暈開的月光……。

防風林深處,不知名的黑影四處奔竄,菸、酒、香菇、雜貨散置一地,船筏靜靜擱在沙灘上。

酒香漫溢在充滿海腥的空氣中,歡呼的聲響此起彼落,彷彿暗夜裡正進行一場黑色的嘉年華。

***

「關於這次查緝到的私菸一事,大家辛苦了。」

營長在接到茂勝他們查獲走私後,這回兒正在班哨的集合場對他們精神獎勵。

「營長對於你們的表現感到很興奮,雖然沒有當場逮捕到狡猾的走私客是一遺憾,可你們也是盡了全力,所以營長現在宣佈,凡當天配合緝捕走私有功人員,一律按照規定給予榮譽假。另外為了獎勵所有弟兄的辛勞,營部將提撥五千塊錢給連哨所有弟兄加菜。最後,營長還是老話一句,大家要注意安全警戒,隨時提防走私客惡意報復,完畢。」

營長說完,連長馬上小跑步到部隊前面:「稍息,立正。」

然後連長原地向後轉向營長敬禮,「謝謝營長。」

「張連長你們辛苦了!可以去休假了。」營長說完轉身就離開。

連長又向後轉面對部隊:「稍息,立正。」

「謝謝營長。」部隊齊口同聲地歡送營長離去。

「注意,」連長等營長走出連哨後說,「林茂勝ˋ蘇順宏ˋ陳建中等三員,稍息之後即刻換裝準備休假,其餘配合有功人員,等連長營部開會回來後再安排,大家昨晚也忙了一夜,想必大家也都累了,該補休的繼續補休,該執勤的繼續執勤,稍息之後不敬禮解散,稍息!」

「謝謝連長。」部隊齊口同聲地回應。

部隊解散之後,林茂勝ˋ蘇順宏ˋ陳建中幾乎成了全連祝賀的焦點。

大夥弟兄一下子問他們是怎麼發現走私客,一下子要他們請客慶祝,一下子又要他們表演一下昨晚的情形。

但茂勝似乎沒心情去吹噓他的豐功偉業,他的心裡一直回盪著營長剛剛所說的「緝捕走私有功人員,一律按照規定給予榮譽假」這番話,心思早飛到影芸那裡去了。

***

這天,茂勝他們所屬的海防班哨雖然沒有當場抓到走私客,可也從走私客遺留現場的大包小包紙箱中總共查獲了價值幾十萬的洋菸、洋酒、香菇。

但是,隔天僅在報上不起眼的一小塊方格記載著:台南海防單位破獲洋菸、洋酒、香菇走私。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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