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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兵聖傳人(四)

「我可以不學了嗎‥‥‥」

強撐著眼皮,孫長卿已是昏昏欲睡的模樣,而孫武則是重重在他背上打了一記,道:「起來。」

盯著這冷冰冰的模樣,瞬間教孫長卿徹底相信,傳聞中他為整頓軍心而怒斬兩位妃子的事情絕無作假,頓時渾身一顫,繼續研讀木簡上的文字。

把一個古董拿在手中細閱﹐他壓力很大!

見此﹐孫武眼中難得閃過一絲笑意﹐因為人生最重要的考試即將臨近﹐孫長卿對於各科目的努力他自然有目共睹﹐但他實在沒法放著一個有望繼承他兵法的人不予理會。

一路給少年解讀著較艱澀難明的地方﹐說明一如平日般簡潔有力﹐只有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力不從心。

於軍事上﹐他向來主張戰爭勝負非鬼神所能左右﹐不過他現在只希望﹐自己能把一生所學全數傳承於這少年以後才魂飛魄散‥‥‥

孫長卿作了個夢。

夢中﹐他發現自己竟然穿了一身古裝﹐看來和孫武所穿竟是同一年代的﹐而他面前的是個黃金王座﹐自己旁邊站了個華服男子﹐他臉色蒼白﹐手上拿著一把寶劍﹐鮮血不斷自頸間溢出﹐明明已無絲毫生息﹐雙眼卻是睜得老大﹐似乎在向王座上的那人宣示不甘。

孫長卿立馬被此情此境嚇了一跳﹐他和這男子素不相識﹐但為何對方身死之時﹐他心中卻是泛起了悲涼之感?

「飛鳥盡﹐良弓藏‥‥‥」

他顫抖著嘴唇,已抵制不住身體往下跪去,聲色力竭道:「王﹐據臣所知﹐相國還有一未了之願!」

「抉吾眼縣吳門上﹐以觀越寇之滅吳也。」

雖然心中仍是陰魂不散似的悲戚之意﹐孫長卿聲音依舊平靜﹐這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錯覺﹐自己現下便是為亡友出言不遜的孫武﹐並非於二十一世紀那個胸無大志的普通學生。

「好、好!寡人便替他圓了這個願!」

聞言﹐王座上的夫差哈哈大笑﹐無視在場大臣的滿臉驚惶及座上吳王的意氣風發﹐孫長卿神情已恢復冷淡﹐他朝吳王拱手為禮﹐說道:「此外﹐臣還有一事相求。」

「臣祖上乃齊國貴族﹐如今大仇得報﹐此生再無他求。如今﹐臣已無心再戰﹐只想告老還鄉﹐隱居鄉間。」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實話說﹐對於此刻的自己孫長卿本人也十分驚訝﹐但他反應過來後還是遵從本能﹐只淡淡瞥了想挽留自己的吳王一眼﹐便邁步走出大殿。

同時﹐一個個場面自腦海泛出﹐激得他心神隨之激蕩。

畫面中的,仍是記憶中一襲白衣的冷淡青年,只是相貌較他認識的又多了幾分稚氣,身邊也多了一個稍為年長的青年,一身褐衣布袍,看來倒不是什麼顯貴人物,兩人交頭接耳的不知討論著什麼,然後他就看見孫武臉上竟露出了喜色。

「子胥七薦之恩,長卿無以為報。」

孫武字長卿,這點孫長卿老早就從網上找到了,但他萬萬沒想到,剛剛自刎而死的人,竟是吳國重臣伍子胥!

咽一下喉嚨,他想張口去勸伍子胥,喉間卻像是火燒一樣,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們是吳王重臣不假,但他百年以後,作為臣子又該何去何從‥‥‥

當孫長卿醒來時,枕頭上滿是水漬,而他全身亦為冷汗所浸濕。

「夫子?」

輕輕叫喚一聲,遙望窗外月色的孫武才轉過頭來,他的外貌依然如同夢中一樣,儘管上了年紀卻不見傲骨損折半分,只是渾身上下的滄桑感,方能意識他經歷的從前。

「作惡夢了?」

「不‥‥‥只是學生剛剛在夢中看到了,您在伍子胥死後如何拒絕吳王的挽留,甚至有種自己變成了您的感覺。」

由於恐怕眼前虛弱的夫子會瞬間消散,孫長卿聲音極輕,而孫武依然沉默著,只抬了抬手,猶豫片刻後又立即收回。

雖是不同的靈魂,但易地而處,他也作出了同樣選擇,真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悲。

「早點歇息吧。」

就在那天以後,孫長卿就再沒見過那個教導他兵法知識的夫子。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雖然生活一如之前平靜﹐他卻察覺到自己已然習慣了有個「人」在自己面前瞎晃﹐有時想要找人討論事情時﹐又發現早已無人能說。

閒暇下來的無人之夜﹐他有時會拿出盒中的木簡﹐指尖輕撫著木簡的紋理﹐臨摹著每一個文字﹐一遍又一遍。

有一次﹐他甚至動了把木簡歸還「時空」的念頭﹐卻始終沒法付諸實行。

直至有一天﹐裝有木簡的盒子﹐竟突然消失無蹤。

「為什麼‥‥‥」

直接衝往「時空」﹐他焦急不已﹐當天的旗袍少女不知去那了﹐就只有那個穿白襯衫和牛仔褲的青年坐在櫃檯一邊﹐雖然臉上依然微笑﹐但有如貓眼一樣的淡金色眼眸仍舊淡然得不見一絲波瀾。

「你想問怎麼不翼而飛了吧?因為『他』﹐已經完成自己的執念﹐實物是否存在早不重要。」

見孫長卿神情依然惆悵﹐青年微微一笑﹐「放心吧。」

孫長卿對於他的話顯然還很懷疑﹐不過他也無心於此事上計較太多﹐點點頭後就伸手推開玻璃門。

「我就說妳啊﹐親自現身說法不行嗎?」

輕抿一下剛弄好的冷泡茶﹐晏小哥嘴角上揚的弧度較平日又高了點﹐「就算我是員工都不必用盡吧。」

他視線是一直盯著屏風的﹐而屏風後的老闆娘亦隨之轉出﹐她蹙一下眉﹐輕道:「淨說些風涼話﹐別說你不知道那天的兩個女子﹐就是孫武一脈的後人。」

而她們想做的﹐便是尋找孫武轉世﹐好讓兵法不要失了傳承。

能謹守一個指令加以執行﹐周而復始﹐這點毅力她佩服﹐只是當初定立這規矩的先祖﹐又能否確定﹐經歷長久歲月洗禮的後人能像他們一樣﹐繼續守著一個不知真偽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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