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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匠人

──玩具匠人會跟在歡笑後面來訪,他們創造玩具,再賦予玩具生命,帶給孩子們歡笑,如果孩子不笑,就再也不用笑了。

我的父親,多里是個農夫,如同我的爺爺衛斯理也是個農夫,我繼承了爺爺的名字,將來會繼承我父親的農場,最後也成為一個農夫。

原本我是這樣想的。

*

我家的農場鄰近凱特琳家的農場,一望無際的小麥是我們童年共同的回憶,不過我爸多里跟他爸──卡特先生關係長期不佳,所以我和凱特琳並不是青梅竹馬,不過我很喜歡她金色的頭髮和深藍色的雙眼。

今天早上我爸回家時,醉醺醺這樣威脅著我:「衛斯理,如果你膽敢跟卡特那個窩囊廢扯上關係或是跟他那骯髒的血統有任何接觸,你就滾出我的農場。」

他又趁著我弟發燒去附近小鎮看病,順便去賭博喝酒了。我媽搖了搖頭,抱著

我的弟弟──跟在後面走進客廳。

「湯米還好嗎?」

「湯米還好,親愛的。」媽媽親了我的額頭,面帶微笑說:「今天晚上劇團會經過農場,你爸答應了劇團提供他們麵包,我們可以在他們劇團外面看他們彩排。」

我開心的歡呼,「我可以邀請凱特琳來嗎?」

「不准!那該死的愚蠢豬……」爸爸已經醉倒在沙發上,驚醒過來咒罵了幾聲又陷入沉沉的昏睡。

「多里,睡你的覺,你會吵到鄰居的。」媽媽看到爸爸口無遮攔,念了他兩句。

是夜。

夜幕低垂,劇團車隊在東方最明亮的星光升起時從一望無際的麥田地平線中出現,最後停在我們家農場和凱特琳家的交界處。

那邊鄰近馬路,有兩個大型鐵皮屋,用來擺放大型機具的農倉旁。於是凱特琳一家人也出現了。

「你還好嗎,衛斯理?」凱特琳走到我旁邊拍拍我的肩膀。

吃過晚餐後,我就不斷的嘔吐,臉色有些鐵青。

爸爸喝了酒今晚不會過來,他打算在家裡睡上一整晚。

我點點頭示意後,問道:「卡特先生也醉了嗎?」

「剛好遇上你爸,兩個人又像小孩一樣去拚酒賭錢了。每次見面不是喝酒吵架就是賭博。」凱特琳的媽媽跟凱特琳一樣有著美麗的金髮,她講話總是輕聲細語。凱特琳還有兩個害羞的雙胞胎妹妹──米米和珍妮。

媽媽烤了很多麵包招待,我們鋪了地毯坐在地上,劇團也簡單裝飾了一下環境,準備開始他們的彩排。

「各位親愛先生、女士,歡迎收看藍烏鴉劇團的演出,請各位盡情享受,我們帶來的表演。」

*

那天晚上我們看了精采的表演,我們都笑得很開心。沒想到,隔天才是惡夢的開始。

凱特琳在一大清晨跑來我家不斷的敲門。

「多里先生、多里太太!衛斯理!快救救我!」凱特琳哭喊著。爸爸雖然宿醉,但是也趕緊跑下樓,打開了門。

我和媽媽也跟在爸爸的身後,凱特琳的全身都是乾涸的鮮血,臉頰上的傷口還滲著組織液,十分狼狽。

「發生什麼事情了?凱特琳?」

「米米和珍妮瘋了,她們殺了我爸和我媽,全部都被吊起來了。玩具匠人來了、玩具匠人來了!」凱特琳話才說完,她的頭就像成熟的蘋果一樣掉了下來。

她的頭竟然掉了下來!

我和我媽發出淒厲的尖叫,爸爸一時嚇著也退了好幾步。

「怎麼會,親愛的,她……」媽媽語無倫次的說。

凱特琳死了。沒了頭的凱特琳如同斷線風箏一樣顫抖癱軟。我爸警戒地拿起門

邊的獵槍,因為凱特琳的屍體又有了動靜。

凱特琳伸展著下巴骨骼,發出詭異的嘎嘎聲,接著她竟然開口講話:「新、新的玩具,衛斯理,你想不想要新的玩具?嘻嘻嘻嘻嘻嘻。」

砰!砰!砰砰砰砰。

爸爸毫不猶豫朝著凱特琳的頭一連開了好幾槍。直到血肉模糊。

一個多小時之後,城內的警察來了,爸爸當然隱瞞了凱特琳頭被轟爛的事情,只說了隔壁卡特先生的農場好像有野生生物或是怪人。雖然說的含糊,但是警察還是派了兩人過來。

「待在家裡,我跟警察過去看看。」爸爸如是說道。拿起獵槍、上膛。

在爸爸跟警察過去卡特先生家時,湯米的病情又復發了,高燒不斷還不斷咳嗽。使得媽媽也沒心情煩惱,專心的照料著體弱多病的湯米。

*

大約在傍晚,爸爸回來了。他打開了門,全身都是血汙,但是看似毫髮無傷。

「親愛的?」

「沒事了。」爸爸微笑。

媽媽表情有些古怪,她說:「所以凱特琳她……」

「沒事了,我替湯米找了新玩具。」接著就當著我的面前,爸爸舉起獵槍,朝著媽媽扣下板機。我嚇得拔腿往後跑,依稀視線角落看到爸爸的身後跟著兩個小女孩──凱特琳的妹妹們──米米與珍妮。

我從另外一個門跑出家,爸爸竟從後面追了上來,他並沒有開槍,而是在後面對我喊道:「衛斯理、衛斯理,喜歡你眼前的新玩具嗎?」

新玩具?

突然有個人影出現在我前面──是凱特琳。她換上了乾淨的洋裝,面無表情的站在正前方稍遠處,全身上下並沒有任何髒污,沒有彈孔也沒有血漬,臉上的雀斑也消失了,皮膚光滑的如同塑膠一樣。

「衛斯理,陪我玩一下嘛!加入我們。」凱特琳嘻嘻笑著。

米米和珍妮也跟在後面,手牽手朝我走來。她們哼著奇怪的音調:「我們是玩具匠人,做一個新玩具,它會活起來,陪我們,讓孩子,笑開懷。」

因為有一段距離,我才得以看到米米和珍妮的頭上,出現兩隻半透明的手,戴著微笑面具的巨人若影若現在半空中,更仔細一看,透明的每一根手指上都綁著一條細繩,操縱著底下的兩個女孩。

「昨天。」米米開口說道。

「的表演雖然很精采。」珍妮接著說。

是腹語術,就像昨天劇團表演的一樣!

「但是只有我的玩具,可以帶給小孩歡笑。」米米說。

「藍烏鴉劇團不行!任何劇團都不行!」珍妮的雙眼十分憤怒。

爸爸咬著嘴唇,滲出血絲。他雙眼流著淚水,慢慢舉起獵槍,勉強使力說出:「衛、斯、理、快、逃!」

在子彈打中我的瞬間,我看見爸爸身後,一台似曾相似的小貨車毫無煞車直接朝他撞了上去。

*

多里先生被強大的撞擊力直接撞飛,扯開了綁在身上的透明細線,全身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

「我的新玩具。」米米和珍妮同時轉頭。

開車的竟然是一早離開的藍烏鴉劇團團長。副駕駛座還坐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牧師長袍匆匆下車,深深嘆了一口氣:「太晚了嗎?」

牧師拿出十字架與聖經,指向米米和珍妮大喊:「墮落的惡魔,你現在面對的是神的僕人。我以天父與聖子耶穌之名,命令你現於光明──遠離世人!」

米米和珍妮開始掙扎,全身像被蟲爬滿全身不斷的蠕動顫抖。

嘴裡不斷發出難以入耳的咒罵。最後,米米頭低垂下來。

米米開口說:「你的劇團走到哪裡,我就會跟到哪裡。」

珍妮也說:「帶給小孩真正的歡笑。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太陽完全落下,半透明的巨人在空中消失不見。米米和珍妮癱軟坐下,身上開始浮現出大大小小的刀傷,同時,凱特琳的頭也從她身上消失不見,乾淨的洋裝再度遍佈骯髒的血汙,胸口心臟的位置還破了個洞。

「玩具匠人又回來了。」藍烏鴉劇團團長的臉色十分哀戚。身旁的牧師看著周遭的屍身,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又回來了。挖掉心臟的惡魔。」

之後,團長抱走唯一倖存的湯米。驅使板金凹陷的小貨車揚長而去。

衛斯理在中彈斷氣之前,將一切一切看在眼底。

*

隔日的太陽依舊升起。將陽光灑在血腥斑斑的兩個農場。

米米和珍妮的屍身慢慢地站了起來。經過一夜血已經凝固,全身僵硬,頭還歪了一邊。

米米聲音沙啞,喃喃自語地說:「邀、邀請湯米,到歡樂鎮。讓他、歡、歡笑。」

說完,兩個人又失去了支撐的力氣,變回再也無法歡笑,兩具沒有心臟、殘破不勘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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