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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家〉之二

        我試著平復自己的情緒,在以為自己冷靜下來之後,才開口說話:「媽她、她……」然後,我就再也說不下去。

        還記得小時候每次我犯衰受傷,儘管發生頻率再高,她也從來不曾因此鬆懈,仍是無一例外的守在病床前仔細照顧我。這也導致高一剛入學時,因為忙不過來而太少回家的我,總是會在到家時被罵得狗血淋頭,那也算是她表達關心的一種方式。

        這樣的她,又怎麼會輕易接受我「十六年來都在國外工作」的說辭?

        學長只是不發一語的望著我,在未開燈的房間裡沉默了好半晌之後,才說:「是褚巡司她們決定的。當年的事件發生後,阿姨就一直覺得不安……或許是母子的血緣相繫,多少感應到了些什麼吧。阿姨想要找你,卻當然連絡不上,精神狀況也開始有點不好。所以巡司在安撫了幾次之後,覺得終究是瞞不住,就和白陵然聯手修改了她的記憶。」

        接下來不用學長往下說,我自己也能推測出來了。姐和然肯定也對她下了記憶的暗示,讓她相信我只是出國工作未歸,就這麼藉助術法持續著謊言。

        「……我還是拋下了她。」艱澀地吐出這句話之後,我眼角原本勉強止著的淚水,開始無法克制的往下滑。不論在媽認知裡是如何,事實終究是無可抹滅的,我的確拋下了她、拋下了爸,也拋下了姐和……很多很多人。

        忽然,一隻溫暖的手輕輕的撫上我的側臉,打斷了我的思緒,使我仰起了頭。這一抬頭,只見學長輪廓完美的臉已經湊得很近,低垂著看著我的紅眸裡情緒未明,低沉卻極輕的說:「可是你已經回來了,所以不准再這樣說。」

        不待我再反駁,一個強勢的、燙熱的吻印上我的唇,原本在我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就這麼被驚得收了回去。隨著唇齒間的糾纏加深,我心中的鬱結與不安似乎也被強制掃了出去,被淨化成了一片空白。

        沒有開燈的昏暗房間裡,只有一絲絲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入,就連懸浮著的細小塵埃都顯得靜謐,靜得讓我能清楚聽見,我們彼此之間愈加粗重的喘息,以及糾纏間的微小水聲。

        似乎過了好一陣子,學長才放開了我,這時我已經有些昏昏沉沉,只能愣愣的看著他勾起不明顯的微笑,伸手將我半乾的淚痕也一併抹去,問著:「褚,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到你家留宿的那次嗎?」

        突來的問句讓我頓了一下,才輕輕地點了頭。這麼多年以前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已經恍如隔世……不,或許真的已經隔了一輩子。

        學長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但在陰暗的環境裡我來不及看清,他便已經恢復原來的模樣,說:「我見到你母親的第一眼,就知道儘管她的力量與普通人類無異,卻絕對是一名很堅強的女性。也只有這樣的母親,才能養出努你這樣的性子。」

        我還不及深究學長最後一句到底是褒是貶,他卻已經緊接著說了下去:「她很愛你,所以就算知道實情,她也絕對不會責怪你,只會為你感到心疼而已,所以你也不可以自責,因為這樣只會讓愛你的人……更難受。」

        與我的額頭相抵,學長的語速漸慢,我無法看仔細他那雙靠得過近的紅色雙眸,卻能讀到其中的憐惜與深邃的悲傷。此時,空氣也像是被過多的曖昧沾得飽和了,漸漸凝滯了起來。

        這一次,我下意識闔上了雙眼,安然的接受了再次落下的吻,並感覺溫度與濕度一點一點上升。而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已經平躺在久未承接主人的床上,求索的雙手則在我身上游移。

        意志逐漸沉淪,就當我迷迷糊糊地想著,或許就這樣被情感溺死或許也不錯時,腦海中突然浮現的一些想法,卻倏地將我驚醒。

        「……學長……我有點累了。」我微微瞇起眼睛,事實上在妖魔地休養的那幾天裡,我的體力也實在還未完全恢復,就像大病過一場那樣。

        學長聞言停下了動作,漸漸沉靜下來的眸子看著我,好半晌都沒有說話。就當我以為他不會相信的時候,學長卻翻身到我身側,一手橫過我前方半擁著,說:「那就好好休息,我陪著你。」

        ……禁慾多年的半個獸王族,有這麼好說服?

        雖然我的確沒有從學長的口吻裡,聽出一星半點的咬牙切齒,但我心底還是有些懷疑,也因為這種懷疑而有點想要壞笑,不過更多的感覺是溫暖的,手上緊抓著的被單也釋懷的鬆開了。

        就這麼帶著被溫暖了的心,我居然真的就這樣沉沉睡去,一覺睡得香甜,直到樓下老媽喊開飯的聲音傳來,才發現旁邊的床鋪空空如也,本來躺在那的人,不知道何時已經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床鋪。

        我才有些茫然的坐起身來,學長已經輕巧的推開房門走進來,一眼就看見了我,問:「醒了?」

        「嗯,剛才聽到媽叫吃飯,就醒過來了。」我伸了個懶腰,總覺得短短一覺的時間之後,全身都變得神清氣爽,狀態格外的良好。舒展過之後,我就踏到了地上,對學長說:「我先去一下廁所。」

        學長的表情微妙了一瞬間,不過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在我經過時拉住我,幫我把有些皺掉了的襯衫拉好、扣上釦子,才放我離開。

        到了浴室之後,我把襯衫的釦子再次鬆開,果然從鏡子裡看到了脖頸處的淺淺瘀痕,難怪剛才學長堅持讓我先穿好衣服再出房間。又往另一邊淋浴的小隔間一看,果然有被使用過的痕跡,但隔間的玻璃門上並沒有水霧,只是被潑濺得有些潮濕,水龍頭的溫度也果不其然被指向冷水的一邊。

        看到這一幕,我實在很難不笑出來,卻又怕笑太大聲被學長聽到,只能抱著肚子悶笑,半晌之後才出了浴室。

        雖然在那個笑裡面,我還是有一點點愧疚的,但現在……

        回到房間門口再看見學長的時候,我只能拿出我精湛的演技,表現得若無其事。幸好現在,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把心情寫在臉上的我了,不然只怕學長一看見我就會惱羞成怒,做出其他過激的反應來──得了便宜還賣乖,是不可行的。

        再次確認應該沒有破綻之後,我與學長雙雙了下樓,來到了香氣四溢的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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