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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誤識櫻桃(下)

      看到羅宋均的樣子,李豫堂除了驚嘆羅宋均竟然可以對區區一個戲子吹捧到這等地步,對於他竟然可以辨認出那些戲子的臉孔也是感到吃驚。

      在他看來,同樣都是唱旦角兒,小花玉和如春鳴沒什麼不同,都是抹了白色油彩、黑色水黑、紅色油彩的油彩臉,他就不懂羅宋均是怎麼分出其中差異的。

      再說了,眼前冷漠的如春鳴,是哪裡像到那天戲台上,活靈活現的水母的?他完全不相信如春鳴就是那天飾演水母的人。

      但現場的人,尤其是把他拉來羅宋均,顯然不是很在意他心裡的疑惑,忙拉著如春鳴坐下,幾人聊起京劇來了。李豫堂壓根兒聽不懂他們的話題,只能一個人喝著酒吃著菜,一邊想著,以後絕對不和任何人去任何和「京劇」二字扯上關係的地方。

      相公堂子雖是一個和風月場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地方,但羅宋均幾人也不是來「狎優伶」的,找個相公來純粹就是聊聊天,話題無非就是京劇。沒有一點點的情色,反倒像朋友,有著幾分的溫馨,雖然如春鳴的表情一直都是那樣的淡漠。

      不曉得為甚麼,李豫堂真是看得不順眼。

      他本就看不起下九流,這些個戲子、娼妓無非就是給人提供娛樂,和耍猴戲時用的猴子倒也沒什麼區別了。古時皆以與戲子來往為恥,偏偏現在卻處處受人追捧,這像個什麼事兒啊?

      說到底,好好的男人,為甚麼非得倒飭的跟個女的一樣?

      酒壯人膽,李豫堂本來就不是什麼膽子小的人,幾口黃湯下肚,倒有一些口不擇言了。

      「我終於是看出來了,這不是那天唱戲的嗎?唱旦角兒,我還以為是個假娘們兒。」李豫堂戲謔地說。

      其實李豫堂的聲音並不大,但如春鳴是唱戲的耳力極好,小小的嘟囔偏偏被他聽到了。如春鳴「唰」地從椅子上站起,一張淡漠的臉,如今真是冷若冰霜了。

      「您若是來鬧事的,還請出去。」

      「我說的有錯?」

      「化上了女人的戲妝,不代表我是個假娘們兒。」如春鳴耐著性子。

      「還有區別了?搞得和女人似的,樣子可比女人還像女人。」

      「扮上了女人的妝,演女人的戲,怎麼就成了假娘們兒?」

      「怎麼不是了?我看你那天在台上唱的挺好,還是個『像姑』呢!不捻個蘭花指來給爺瞧瞧嗎?」

      「戲是戲,生活是生活,我沒有分不清男女,我現在就是一個男人。就算我是個公中人,我也不是賣身的娼妓。」最後一句,如春鳴的語氣似是有點決絕的意味。

      「呦,不就是個戲子,還挺清高。」

      「戲子就沒尊嚴嗎?」

      「給人陪笑的像姑有什麼尊嚴?」

      「你……!」如春鳴被他氣極了,狠狠瞪著他。

      如春鳴和李豫堂一坐一站,空氣裡滿是兩人濃濃的煙硝味,羅宋均知道李豫堂這人的嘴巴就是說不出什麼好話,忙拉住他,和如春鳴陪不是。

      「不好意思啊,如老闆,我這朋友就是這樣講話不好聽,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今天又喝得有點多,讓你見笑了。」

      如春鳴沒有說話,只是偏了頭一言不發。

      但李豫堂彷彿嫌場面不夠亂一樣,繼續說道:「你幹嘛對一個區區戲子鞠躬哈腰,反了啊!」

      「閉嘴啊,豫堂。」羅宋均小聲道。

      如春鳴聽到李豫堂的話,好像又被刺激了,轉過頭罵到:「依我看,你恐怕是連京劇是怎麼樣的都不懂,又有什麼立場來批評我們這些戲子如何?」

      「老祖宗的評論還有問題了?戲子難道不被歸在下九流?和婊子一道啊!沒高尚到哪裡去吧?」李豫堂又是一陣嗤之以鼻。

      羅宋均趕忙又道:「如老闆,這小子不會說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說著,趕緊和幾個文書部的職員一起把李豫堂架走,要是再讓他待在這裡,天知道他還能講出什麼汙辱人家祖宗十八代的話。把人家氣壞了不說,要是人家氣的一巴掌呼上來,李豫堂還手的力道肯定把人家打傷的,這事情可就大了。

      羅宋均邊道歉邊把他帶出去。

      但李豫堂沒有醉,只是有點微醺,懵了一會兒馬上掙脫起來。

      「你們幹嘛?我還沒跟那個戲子說完呢!」

      「我求你別說了,你非得把人氣死才滿意是嗎?」

      「我氣誰了?他一個賣笑的戲子不知道在清高甚麼,看了就不順眼!」

      李豫堂的話又好死不死進了如春鳴的耳裡,如春鳴在包廂裡氣不過,對外頭的李豫堂又罵:「我如春鳴確實是戲子,但我當相公也有自己的尊嚴。如果你要的是賣笑之人,這整條的煙花柳巷多的是,大可不必委屈自己來我們這小小的香蘭堂。」

      「可爺就是進來了,花錢了。怎麼著?還不讓人圖個樂呵?」李豫堂衝著裡頭喊。

      突然迎面而來了幾周前遇上的陳老闆。

      「這不是陳老闆嗎?」羅宋均笑著和陳老闆打招呼,也順便提醒李豫堂。

      李豫堂收起了剛剛嘲弄、玩鬧的神情,稍微正了神色,向陳老闆點了點頭當作打招呼。

      陳老闆見到兩人,先是因身份一愣,然後露出了一個了然於心的笑容:「想不到兩位也是來打茶圍的。」

      「消遣罷了。」

      「沒事沒事,大家明白人,都懂的。」

      陳老闆那副看著同道中人的笑臉,看的李豫堂一陣惡寒,他笑著說:「是啊,吃吃飯喝喝酒,順便聽個曲兒,甚是風雅呢。」

      「啊?哈哈哈……當然了,不知陳某有沒有榮幸請兩位喝個酒?」

      「不用,這就走了。」

      「可真遺憾,兩位下次必須得讓陳某請一次!」

      「要是有這個機會當然好,但今天我們就離開了。」

      「兩位慢走啊!」

      陳老闆看他們沒有意願也沒有多加挽留,向剛剛招待李豫堂幾人的青年叫了條子。如春鳴剛好從包廂中出來,見到李豫堂還「哼」一聲偏過了頭,看來實在是對他很不滿。

      出了堂子,羅宋均不滿地問道:「你到底在幹嘛?」

      「你指甚麼?」

      「如老闆的事情啊!」

      「怎麼?你有意見?」

      「不用對人這樣出言不遜吧?」

      「我哪兒出言不遜了?他就是戲子、就是下九流,我有什麼說錯或誣賴他的嗎?」

      「這……」李豫堂說的確實難聽,但也是事實,更何況羅宋均要是胳膊向外拐也很奇怪,再說了,對方只是個有名點的戲子、一個相公,更說不過去。

      羅宋均妥協似的說:「你說的都沒錯,但這麼一鬧,你自己不來倒是無所謂,我以後還來得成嗎?」

      「誰說我以後不來?」

      「哈啊?」

      李豫堂自顧自地說,也不管羅宋均滿臉的疑惑,自己走出了那條掛滿紅色燈籠,彷彿人間禁地的小巷。

      回想起剛剛和如春鳴對話時,如春鳴臉上的表情,生氣的樣子比起那死氣沉沉又冷漠的臉,倒有了幾分活人的樣子,也有了當天水母的幾分精神氣。

      好看多了。

      不過這如春鳴跳腳的樣子,還挺有趣的,拿他尋個開心說不定還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也說不定。

      況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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