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0.死亡並不是終點

      被絕望纏身的感覺是什麼?

      很孤獨?很徬徨?很無助?很痛苦?

      多麼希望有個人能夠伸出援手、讓我從絕望中解脫。

      然而直到死亡來臨,都沒有出現這種人。

     

      死亡是什麼?

      我茫然地看著自己身上的黑色西裝,又看了看四周一片艷紅的景色。

      「自殺者是無法升天的。」身穿黑色衣袍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對著我說。

      「我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

      但我別無選擇。

      那個人看著我很久,說:「有什麼掛念的人嗎?」

      「沒有。」

      「家人呢?」

      「沒有。」

      他手裡多了本奇怪的書,紙張翻閱的聲音交雜著風吹過花草的聲音,不久後他闔上書本、看著我:「你的一生算很平淡吧,只不過平淡到有點過頭了。」

      平淡嗎?

      的確,跟別人比起來我的一生很平淡,平淡到幾乎沒什麼能夠跟別人比較的。

      更貼切來說是很無趣吧。

      「為什麼會跟家人斷絕關係?」他問。

      「因為被丟棄了。」我沒有抬頭。

      因為是家裡最不起眼的存在,等到我察覺的時候、已經被家人拋到角落去了。

      也不是說他們不管我的死活,就很單純地「遺忘」了我。

      頂多過年過節傳個訊息問要不要回來吃飯而已吧,除了這以外其他就沒有什麼交流。

      是從哪個環節開始扭曲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陌生的?

      不知不覺中,我逐漸失去了情感。

      變得不擅長與人交流、變得不擅長表達自我,逐漸地變成了一個只有著人類外殼的無感生物。

      「因為過度孤獨才會選擇自殺嗎?」他問。

      「因為沒有意義了。」我閉上雙眼。

      因為沒有繼續活下去的意義了。

      我不是沒有想過要向別人求救,但他們都說「這點事情就振作不起來?」、「你不要在那邊自怨自艾了好不好?比你可憐的人還多的是!」、「你是草莓族嗎?這點小事就想死?」、「一定是你有問題吧?不然怎麼會連家人都不理你呢?」、「我很忙的!如果你又要發表一些無病呻吟的負面情緒,去找別人吧!我幫不了你。」

      諸如此類的話,讓我逐漸封閉自己。

      為什麼沒人需要我?

      為什麼沒人愛我?

      為什麼要生下我?

      為什麼…我要活著?

      我看著窗外的藍色天空,彷彿想到了什麼。

      對呀、我為什麼要活著?

      既然沒人需要我,那我活著做什麼呢?

      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站在這片艷紅色的景色之中。

      沒有什麼牛頭馬面、沒有什麼死神出現,就只有這片艷紅景色、以及一身黑袍的那個男人而已。

      我到現在都還不太相信我已經死了,因為壓在胸口的那股煩悶還在、不斷想往下墜落的感覺還在、想將自己囚禁起來與世隔絕的衝動還在。

      「自殺者是不能升天的。」他又開口,將我的意識拉了回來,「既不能升天、也不能下地獄,只能留在現世徘徊到真正的壽命結束,才會被帶回地府審判。」

      「自殺不是就是一種罪名了嗎?」我問。

      「我說了、你的一生太過平淡,好歹偷包薯片吧?這樣就能以偷竊的罪名接受地獄的審判了。」

      「薯、薯片?」

      「是個比喻而已。」他將手收入寬大的袖子裡,「剛剛跟閻王通過電話了,他說你可以給我當跑腿的、直到你陽壽用盡。」

      我無言地看著眼前穿著古裝的男子。

      電話?你們還能用電話?

      「這樣吧,你去幫我顧店好了。」他完全不理會我,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在人間有跟一個朋友合資開了間咖啡廳,最近他說負責收銀的打工小弟因為畢業了打算辭職、正因為找不到新人而在煩惱呢!你有在便利商店打工有經驗,應該難不倒你吧?」

      「…我現在去偷包薯片還能下地獄嗎?」

      「想得美,你已經是我的員工了。」他洋洋得意地看著我,「順帶一提,你還有四十五年的陽壽,就算你要捐出去也來不及了。」

      敢請陽壽還能捐的嗎?

      我看著眼前從剛剛開始就歪了畫風的男人,思索現在撲上去暴打他一頓是不是就能如願以償地下地獄?

      「你說,自殺者不能升天、不能下地獄,只能留在現世徘徊到壽命結束、是吧?」我的說話速度很緩慢。

      他挑眉,點頭:「對,一般來說都是那樣。」

      「我在網路上看過,自殺者必須一直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重複自殺的過程…是這樣嗎?」

      「對。」

      「為什麼我不能那樣?」我的聲音顫抖著。

      為什麼死了還得接受這種無理取鬧的要求?

      為什麼死了還不能平靜下來?

      難道離死了之後我還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走嗎?

      男人那雙暗紅色的眼眸看著我許久,他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問:「你記得你怎麼死的嗎?」

      我愣住了。

      我…是怎麼死的?

      「等你想起你是怎麼死的、再來跟我談條件吧。」說完,他便揚起手、黑色寬袖遮去了我的視線。

      身上的力氣被抽了乾淨,雙腳一軟、跌入了溫暖的草皮裡──

      意識消失之前,我聽見了那個男人這麼對我說…

      「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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