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Act.1 Ep.01 所謂勇者

自被稱為「背棄之日」,勇者毫無預警絕跡的那一天以來,已逾百年。如廝英勇事蹟創造的太平盛世,宛如幻夢,曇花一現,難以追憶。

勇者之首「狂嵐騎士團」四處闖蕩、拯救世界免於危難的證據,也只剩團長「狂嵐」留下的六只聖兵器,與錯漏佚散、斷簡殘編的鄉野傳說。

敵國禁咒也好、暗殺計畫也罷,諸國緊抓陰謀論調,借題彼此攻訐。被勇者驅退的魔獸,也在黑暗中養精蓄銳、蠢蠢欲動。

魔獸來犯益加頻繁、世界平衡危在旦夕。無能抵抗時代洪流的凡常百姓,只能聚集在「聖兵器」前,祈願救世勇者再臨。

***

布隆霍夫,鄰近黑石峽灣的農業小鎮,少有人知道實際歸屬那個國家,也無人在乎。此處盛產的馬鈴薯、青花菜、荸薺與花豆是四處可見的平凡作物,單調的褐色丘陵與平坦原野,也難稱為吸引目光的景色。

唯一值得說嘴,只剩下布隆霍夫,曾是最初迎接勇者的聚落吧。

「那也沒什麼了不起。比起拜訪勇者還沒站穩腳步時,偶然駐足的窮鄉僻壤,人們寧可去參拜『狂嵐』留下的聖兵器吧。」

棕黑色短髮、膚色黝黑、單眼皮吊眼角的青年,坐在剛收成的田邊欄杆上,刁著牧草,對一旁少女說道。

少女不理會青年冷言冷語,認真將寫有「勇者誕生之地、希望萌芽之鄉:布隆霍夫」的木製立牌安置在事先鬆動的軟土中。

她吃力舉起木槌,雙手緊握,使勁向立牌支柱搥下,驚叫一聲,因撞擊反作用力跌坐在地。

「多狼狽呀。旅客發現『希望萌芽之鄉』只有手無縛雞之力、滿臉雀班的村姑,一定會感到絕望。」青年挖苦道。

「啊啊!」少女生氣吶喊,拍了拍身上塵土,顫抖雙手再次高舉木槌。

不知何時,青年來到少女身後,一把奪走槌子,另一手穩定立牌,一下又一下,將立牌穩妥釘入土中。

少女雙頰紅成一片,不知是因晚秋乾冷天氣,亦或是既氣惱又羞憤的心情:「才不需要你幫忙呢!」

「貧嘴。」

青年將最後一批作物扛上貨車。拉車馱獸是夏天才購入的年輕騾子,但與前任相比,可說十分懶散。

「丹妮,上車吧!妳可得扶好,回去的路有些顛簸。」

夕陽西沉。山稜線後,已不見圓潤光暈,只剩灑在山峰上柔膩的蜜色餘輝。靛紫夜景中,已有幾點星子攀上天空。

青年不時空揮皮鞭,發出急促聲響。騾子知道只是作作樣子,快走幾步,又恢復慵懶步伐。

回到鎮子邊界的土砌小屋時,弦月已然高懸。屋裡燈火規律明滅。隱隱香味飄浮,勾起勞務後格外旺盛的食欲。

「看來爸爸又成功捕獲獵物。我們又有肉吃囉!」少女開心跳下車,步伐雀躍,逕自開門進屋。

青年無聲苦笑。他將騾子栓到屋側矮棚下,抱起一堆乾草,輕放駝獸面前。

「要準備過冬了,暫時不能每餐都餵你吃包心菜與胡蘿蔔。」

整理貨物時,丹妮拿著盛滿食物的木盤,坐到青年身邊。

「哥,先吃飯吧。今天有獵人燉菜與青豆馬鈴薯泥。冷掉就不好吃了。」

這女孩,原來也有偶爾貼心時候。青年接過木盤,席地而坐用起晚餐。

「我可不是關心你,才拿食物過來的喔。」眼見青年吃的津津有味,丹妮忍不住又貧嘴一陣。

用完晚餐、整理完貨物時,已經過沙漏一個刻度時間。青年回到屋內,丹妮正一邊泡澡、一邊哼唱走音曲調。他來到火爐邊,在身材熊壯、鬢髮如火燄般狂野捲翹的男人身旁坐下。

「蓋爾,今年田裡收成還不錯吧?」

青年雙手貼近火光,搓掌取暖:「對呀,三天來,都忙到這麼晚才卸完貨呢。」

「縱然年輕力壯,你也別太勞累呀。」

「這種話對自己說呀,老頭子。」青年注意到父親粗壯手臂上隨便捆綁的包紮。

「是殺人蜂。」男人察覺青年視線,口氣平淡,「今天獵野豬時,太過專注,不小心就挨了一針。」

「就這樣包紮處理?不怕有毒性嗎?」名叫蓋爾的青年,語調同時帶著責備、擔憂。

父親大笑兩聲,拍了拍傷口,「我可是分辨得出有毒性的殺人蜂,與沒有毒性的殺人蜂。紅色尾紋的才有毒性,今天遭遇的可是黑紋的!」

想到父親曾與魔獸纏鬥,蓋爾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最近,別去森林了吧?旅行商人也說,近來魔獸又增加不少。」

「沒問題的。」壯漢伸出巨大手臂,一把將蓋爾抓到身旁,「如果老爸真的遇到危難,必定有勇者相救!」

「都幾歲的人了,還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不是相信,」男人的雙眼炯炯有神:「是知道。我很清楚知道,這世界上還是有勇者存在。」

蓋爾對如此說法抱持疑問:「那勇者為何不挺身而出,化解來自魔獸與戰爭的威脅?」

「如果什麼事情都要倚賴勇者,我們怎麼還有面子稱為獨立自由之人?」父親起身,碩大手掌粗魯撥弄蓋爾頭髮。「生命的責任無法假手他人,對吧?」

***

午夜,銀色月光透過窗框,切作方糖大小,散落原木地板上。

蓋爾枕著乾草枕頭,身陷柔軟被褥,卻無法成眠。

「勇者也無法為他人承擔生命的責任,對吧。」

「那麼,勇者存在的價值、被人崇拜、渴望的原因,就只是人們的懦弱與懶惰?」

空洞言語消散月光之中,一如對著冷空氣呼出熱息,轉眼即逝。

野獸悲鳴劃破寧靜夜空。蓋爾聽出是騾子叫聲,心中驚恐,仍披上棉布外套,衝出房間。

屋外,父親手握打獵用的短矛,正與巨大的殺人蜂纏鬥。

「蓋爾,別過來!」壯漢勉強擋下一記刺擊,吃力大喊。「去屋子裡保護你妹妹!」

「可是......!」

殺人蜂突然振翅飛高,狠狠向下衝刺。父親雖已舉起短矛防禦,仍被硬生生撞飛。

蓋爾奔向倒地壯漢。男人右肩被刺針穿透的窟窿血流不止。

青年轉頭看向殺人蜂──飛蟲巨大身軀尾端,環繞著三條紅色條紋。

殺人蜂再次對兩人發動攻擊。蓋爾抱住父親,勉強翻滾躲開。兩人摔在地上,短矛滾向遠方。

青年狼狽起身,想要撿回武器,殺人蜂立即橫擋面前。

「勇者什麼的,果然只是無聊傳說呀。」

一只嬌小人影不知從何處跳出,飛躍到殺人蜂身側。對峙中的蓋爾與殺人蜂還來不及反應,闖入戰局的第三者跨步扭腰,巨劍一揮,便將殺人蜂橫斬成半。

脫軌發展將青年嚇的原地發怔。他癱坐在地,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陌生戰士走到父親身邊,蹲下察看。

「看起來還有救......」略帶稚氣、銅鈴般輕盈女聲喃喃自語。

「蓋爾,準備幾條浸過熱水的毛巾,快!」

「好、好的!」顧不得對方為何知道自己名字,蓋爾急忙衝回屋內準備。

「哥哥,怎麼了?我聽見屋外吵鬧聲......」丹妮揉著眼,睡意未消,披著毛毯坐在桌旁,擔憂問道。

「我們被殺人蜂襲擊,老爸受傷了。」

丹妮協助下,兄妹倆準備了充足清水與溫熱毛巾。屋外,陌生女子單膝跪在父親身旁,一手隔空平放傷口上,嘴裡呢喃有詞。有著蝶翼般輕薄羽翅的粉紅光球飄浮在側,似乎正為女戰士警戒。

按照女戰士指示,丹妮以毛巾沾水餵父親小口飲下,並將熱毛巾放到男人頸後,保持體溫。蓋爾則是將已經止血的傷口擦拭乾淨。

月光下,青年終於看清救命恩人樣貌:比丹妮還要矮小的體型,卻有著精實曲線。五官精緻,但帥氣更甚美麗。赤褐色波浪長髮披散肩上,紅色斗蓬半掩的身體,只穿著貼身半胸甲與鑲嵌金屬護板的皮質燈籠褲。

「好,傷口也清理完畢,接下來就看這東西的作用了。」女戰士輕壓壯漢額頭,使其微微張嘴,再將試管內青綠液體緩緩倒入口中。

父親痛苦呻吟,渾身劇烈抽動。

「按住他!不要讓他傷害自己!」

蓋爾趕緊壓住父親雙手,丹妮噙著眼淚,在旁無助地向眾神祈禱。

「傷口...好痛!」

女戰士表情堅定:「正常的!治傷藥生效時都是這樣!」

父親緊握蓋爾五指,痛苦咬牙,忍耐傷口灼燙熱辣的不適。

許久,壯漢終於平靜,因為太過疲憊,沉沉睡去。

丹妮跪地,讓父親枕在膝上,面露不捨,為男人擦去額上汗水。

「謝謝妳,拯救了我和父親性命。」

蓋爾蹲到扭動肩頸,正在放鬆筋骨的女戰士身邊,誠懇致謝。

「換做是你,有能力的話,一定也會這麼做吧。」女戰士的眼神,熟悉而友善。

「我沒有這種力量。妳的說法,前提就無法滿足了。」

「如果你有這種力量呢?」

蓋爾陷入沉默。

「我是瑪莉昂,」女戰士緊緊握住蓋爾的手,「很高興能再見到你,團長。」

「團......長?」蓋爾毫不掩飾心中疑惑。

「妳知道我的名字,態度就像熟人。」青年警覺退後兩步。「妳,到底是誰?」

「哈哈,齊洛,對不起了,我實在沒辦法那樣迂迴。」女戰士也站起身,身高雖不及蓋爾,卻散發強大、自信、使人懾服的氣質。

「我再正式介紹一次,」她清了清喉嚨,「我是『狂嵐騎士團』首席傭兵劍士,人稱『赤色斷頭臺』的瑪莉昂,奉副團長『黑龍魔導』齊洛之命,來接團長『狂嵐』回歸。」

「妳在......說什麼東西?」

「沒時間多做解釋。」瑪莉昂將巨劍揹到身後,襯著明月背景,向蓋爾再次伸手。

「如果我們再不離開,這裡所有人,都會暴露在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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