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好像有話要跟妳說。」我看著小念傳來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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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不期待他回我，真的。」我是真的不期待，在那五個字這麼明確地判了這段感情死刑之後，我就已經學會了一件事——不要有期待，你們再無可能。也許，也許我還懷有一點點的希望，希望他挽留我，只是，只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明知道不可能，還是要抱持一點希望，不然人生要怎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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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機丟開。那是一個初秋的晚上，月圓人團圓，那天鄰里要舉辦烤肉，圓滿的月亮被濃厚的雲層擋住了。幸好擋住了，我不需要月盈來襯我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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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從今以後，沒有你了啊⋯⋯都沒有了，沒有你給我的壓力、焦躁及憂愁，更沒有快樂。S⋯⋯這一刻，我還是，掛慮著你。我拾回手機。「告訴他，遇到下一個女生的時候，不要隨隨便便冷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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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愛理不理。不要生悶氣。讓她知道你在做什麼，讓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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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的時候，不要逃避問題。不要在氣頭上輕易地說出傷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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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否定她的夢想、她的興趣，她的夢想可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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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改變自己，她最喜歡你原本的樣子⋯⋯」我打下這些字，要小念傳給S看。眼淚落在發藍光的螢幕上，不自覺地把這些話打上去，在最後一刻之後，我想表現的是溫柔體貼，還是博取同情？到了最後，我還是搖尾乞憐的那一個。而那時候的我並沒有察覺，用著自以為是的溫柔在施予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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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動喔。太感動了，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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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那樣叫我。」阿海，是S取的暱稱⋯⋯他的蹤影已經滲入我的生活太久、太多、太廣了，我的生活我的思想、我的心，都曾被他牢牢盤據。這是分手症候群吧？要一下子抽離那樣的狀態，本來就不容易。我擦乾眼淚。我很少哭的，我真的是一個不會輕易落淚的人，但此刻我像個不得其所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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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地丟開手機。我真的要去烤肉了。烤我的傷春悲秋。再不下去家人都要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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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肉期間，我看著我未滿兩歲的表弟。他們沒有猜忌、沒有心機，我看著他們，鼻頭一陣陣酸，眼眶發熱。你長大了以後，千萬別去傷了哪個女孩子的心啊。好希望你不要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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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總是覺得談個戀愛或分個手就死去活來的那種人很扯，不過就是失戀，有必要這樣哭天喊地的嗎？但是有些事情，只有體會過的人才會懂。當你的生活溢滿他，而你感受過被愛的滋味；當你愛他，並且愛到很愛這樣愛他的自己；當你對他的相思像五月的午後雨來得急又兇猛、當他的喜歡表達得讓你不知所措並欣喜萬分⋯⋯當這一切成為過去，這些只會沉甸甸地壓在你的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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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不想再為他難過，可你曾經的快樂都是他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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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失戀第一天，我儘量不讓自己落入獨處的情況，因為只要我一獨處，那樣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我就幾乎潰堤；有人陪伴會讓我稍微感受世界的秩序，儘管這只是我失序的內心勉強維持的一個假象，但我需要假象，我知道我容易一蹶不振，而你要知道，此時此刻距離我明年要考的學測，只剩下了大約10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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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到後來才知道，這樣憋住是不健康的，療傷的開始就是釋放情緒，儘管那大多是悲傷。大多是悲傷，也沒有關係⋯⋯這個世界上，真正快樂的人很少，我們或多或少都背負了遺憾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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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烤完肉，拿起手機。S，回了我好大一串，說來可笑，除了初期的熱戀期以外，你很少打這麼多話，竟然是到了分手之後才等到你這麼多話。我漠然看著那一大串道歉，無非是你很愧疚、你覺得我是個好人諸如此類；結果，你還是說謊了。你為你的冷漠扯了個破綻百出的謊。我實在不忍心戳破，真的，何必說謊呢？你的冷漠都已經說明一切了啊，這樣你在我心裡，好不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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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多麼輕易地看出你的謊言嗎？我是這麼這麼的瞭解你。我用盡所有美好夢想，我用盡全力地去喜歡你，第一次把一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刻在心裡，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裱框珍藏，反覆咀嚼他的語氣。S，我知道每個人談戀愛都傻，可是還有誰能複製我的細膩？S，為什麼不珍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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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珍惜我——這句話令我苦澀地笑了。好一個自命清高卻又狼狽不堪的怨婦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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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都說，是他配不上我，他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他還沒有能力去愛人。就連剛交往的時候，朋友都認為我們一點也不相匹配，這段感情不會長久。那時候我很生氣，也可說是惱怒吧，沒想到這些詛咒般的預言在秋天一一應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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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內心潛在的自卑情節一直不斷提醒著我，是你不要我的。不管旁人再怎麼說都沒有用，你不要我就是不要我了。你可能也曾對我小心翼翼，可能也曾把我放在心裡，不管原因是什麼，不管出了什麼差錯，最終就是導向了這一個結果了。你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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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是一個好強的人，我喜歡成為贏家，比別人更加優越讓我感覺快樂；可是生平第一次，我這麼赤裸裸地悲傷著，脆弱又悲傷著，我還是非常抗拒這樣脆弱的姿態的，但即使我抗拒，我仍然無法停止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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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回覆你，回覆這一長串的謊言？我拿著手機，五味雜陳。S，你知道，在那之後好一陣子，好多親朋好友都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我，好多人對我說「我覺得妳好可憐」，我想這是我最恨你的地方，你讓我變成了弱者。你踐踏了我驕傲的自尊、我毫無保留的愛。你是這麼、這麼的天真、原始，像個喜新厭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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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沒關係了。」我打下。「你要加油喔。」要加油什麼？連我自己也困惑。我想我還是喜歡你，甚至還是非常非常地喜歡你。在沒有我的日子裡，好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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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諷刺，在我手寫給你的卡片裡，我曾經說過我討厭「加油」這兩個字。為什麼人生，就非得要加油？不加油不行嗎？不積極努力向上不行嗎？有時候人類需要的只是陪伴，或溫暖，而不是加油。我寫下這些話，你可能也忘記了吧。你總是那麼漫不在乎。我常常使用反問句，我常常提出疑問，而這一點也使你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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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你喜歡一個人到了極限，你處處處心積慮地為他著想，你竟然還是會希望他「加油」。S，可能從今以後都沒有了我的臂膀——雖然我也不會是你的港灣，但你不要不加油，好不好？你還是要加油，要努力，要快樂，要幸福，要在沒有我的日子裡，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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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你也不會懂，我在區區加油這兩個字裡，藏了一整個宇宙迂迴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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