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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致知(三)精神信仰

      長夜漫漫,鼾聲如雷。

時針終於爬到「3」時,香港終於萬籟俱寂,萬燈熄滅。

黑暗的爪牙火速地伸向大街小巷,盤據光明的地盤。偶而陣陣陰風颳過,「呼呼」吹起牆上張貼的警方通緝令。魔Salvia繞着髮尾,鄙視地瞪了通緝令上郭展明的照片,忽地聽到遠處傳來急速腳步聲。她一揚手,飛到半空中,坐在五樓單位外的冷氣機頂,欣賞起跑來的郭展明與他爸的追逐大戰。

郭展明此時失去企圖謀殺馬季的兇狠和凌厲,一臉慌亂,像隻慌不擇路的老鼠見路就跑。

他爸懸在半空,全身通紅,頭髮及腰,長出獠牙,指甲如刺身刀般又長又銳利,發着如氧氣瓶洩漏的   「洩洩」氣聲,從後追斬展明。

Salvia捧腹大笑,說:「才一點黑色鼠尾草,郭伯居然能擺脫地域的束縛,死跟着郭展明。郭展明真是沒用,服用那麼多黑色鼠尾草,才進步那麼一點。」

她眼波一轉,暗忖:要是我找到另一個人替頂郭展明就好。

      當郭展明跑過西區裁判法院和馬路,拐到一條暗巷時,窮追不捨的郭伯忽地「砰」的一聲撞上無形的牆,沿著牆壁緩緩滑落到地。他不甘心地再次浮到半空,向前衝,又撞上牆滑落於地。

Salvia見狀,狐疑地飛去郭伯撞到,但位置比較高的地方,卻絲毫無阻。她轉身低頭望向仍然不斷奮力衝前、撞上、跌倒的郭伯,再望向在牆的另一邊,衣服   血漬斑斑,體力不支癱軟在地的郭展明,不禁搖頭嘆息。

她徐徐下降到二樓時,腳尖碰到無形但堅固,散發熱力的平面,使她吃驚地連忙向上升。

她思考了一番,便往下撒了一把黑色鼠尾草種子。種子落到她剛才碰到平面的地方,發出如乾燥玉米粒爆開成爆米花的「嘭嘭」聲,並炸開幾朵火花。

她見到平面下白影綽綽,瞇起眼仔細一看,見到幾個頭帶黑色頭巾,身穿白裙的人影,正在為郭展明療傷。

「這是甚麼回事?」

      原來此地在戰前是一間破落的女修道院。修女們甘願放棄修葺修道院,省下絕大部份的經費來救急扶貧。在戰時,她們和附近街坊合力收下及照顧從受到轟炸的贊育醫院緊急轉移的孕婦。因於在此誕生的嬰兒並有並77名,故該地又名為77巷。

不料一天,日軍以修道院窩藏間諜為由,要求入內搜查,卻遭修女們拒絕,於是乎他們便以武力轟炸修道院。修女們以死抵抗,為院內街坊、孕婦及幼兒爭取逃命時間。

當英軍服務團趕來救援時,修女們早已和修道院一起化為灰燼。

      Salvia和郭伯碰到的,是修女們的執念形成的結界。

她們曾經在此地侍奉着神,以神的名義照顧弱勢社群,最後以生命拯救生命。

她們死後,靈魂仍然保存生前捨己救人的精神,用執念建構了結界,保護受追殺、受迫害的人——哪怕那人已墜入魔道。

現在為展明療傷的,正是那些修女們的靈魂。

她們分工合作,一個負責安慰郭展明,一個負責探頭查看「砰、砰」聲響的來源,剩下的兩個修女負責包紮,彷如在二戰時那樣,自發地救死扶傷。

Salvia   怒氣沖沖瞪着4名修女靈魂,晦氣地拋下一句「過了這麼久,仍然陰魂不散。真蠢!」便飛走。

      「   醒醒,醒醒。」

郭展明微睜眼睛,陽光穿過縫隙射進他的眼睛,使他不舒服地瞇起眼,以手抵擋陽光,並發出一聲低吟。一股腐爛的味道飄進他的鼻孔,使他忍不住捏起鼻子。他瞪大雙眼,見到放滿手推車的垃圾,以及拿着掃帚掃地的清潔工。

「好人好者做乜訓街?」(見你相貌堂堂,為何流落到街上?)

這句話狠狠地刺痛郭展明。他想起半年前,他還是前途似錦的警察,奮力準備着即將到來的升職試。誰想到才半年光景,他落魄到如斯田地——飯碗丟了,監獄進了,業主迫遷,芷若見異思遷……這都是馬季那個的士佬的錯!他一躍而起,攥緊清潔工的衣領,罵道:「關你咩事啊垃圾婆?係咪死的士佬派你嚟監視我?」(清潔工關你甚麼事?是不是那個的士司機派你來監視我?)

清潔工拿起掃帚奮力反擊,掃帚如雨點般密密麻麻落在展明右臂上,使展明放開雙手。她又使出一招一箭穿心—以掃帚把手用力戳往展明胸膛,使展明吃痛地退後幾步,然後跌坐在地。

「阿姐你都敢蝦?正人渣!小心出街被車撞死!」(老娘你也敢欺負?你真是人渣!小心出門被車撞死!)清潔工嫌罵得不過癮,又罵了幾句髒話,才罵罵咧咧地推着手推車離開。

      展明捂着作痛的地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又走上斜坡,跌跌撞撞地走到高街鬼屋,搭升降機到三樓,然後走到三樓平台一處暗角躲起來。

他以顫抖的手,用油紙將石粉和黑色鼠尾草捲成煙,然後叼着煙的一端,用打火機將火焰來回拖過煙的另一端,直到那端冒出紫色火光才停下手頭動作。

他吐出一泡白煙,才想起昨夜被爸爸鬼魂追殺的事,但記憶到他倒下曳然為止。不知為何,他在昏迷當中,覺得自己彷彿回到小時候某個晚上。那個晚上,是他畢生最安全,最溫暖的時候。

      那天爸爸不在家,他正在發高燒,媽媽衣不解帶照顧他。她為他熬了美味的鹽雞粥,又哼着小曲哄他睡覺。那一晚,他不必再偷偷起來,看着媽媽被爸爸虐打;又不必裝睡,生怕爸爸隨時殺死自己。

只是過完那一晚,他的生活回復正常。他偷看到爸爸半夜因着瑣事又再虐打媽媽。媽媽終於忍受不了,將爸爸推出窗外。他連忙躲回自己的被窩裝睡,聽到媽媽放輕腳步走來。他瞇著眼,見到媽媽淚眼婆娑,渾身顫抖,溫柔地說:「媽媽犯了很嚴重的錯,再也保護不了你。你要好好做人,不要犯媽媽的錯。」

他一睜眼,媽媽已經消失於床邊。他聽到巨大的響聲,便連忙跑往窗旁,探頭望出窗外,見到媽媽倒在爸爸不遠處,鮮血從她身下緩緩滲出。

      「好久不見。昨晚跑的開心嗎?」

展明回過神來,向自己款款走來,心生歡喜,再定眼一看,見到「芷若」梳着高馬尾,身穿紫黑色緊身衣,知道來者是化成芷若容貌的Salvia,隨即沉下臉來。

Salvia站在展明面前,繞着馬尾,語調誇張地說:「展明我好失望。郭伯服用的黑色鼠尾草的份量比你少,功力卻比你高。這是什麼原因呢?」

展明一拳揍向Salvia,Salvia化成黑影消失,又在展明身後出現。Salvia「嘖」了一聲,說:「太慢了。」又開始挑釁起展明,如辱罵展明沒有天賦、正一垃圾、爛泥扶不上牆等諸如此類。

展明閉上了眼,沉默地吸着煙,心裡留意着Salvia的動向。直到火星快要燒到手指,展明知道自己獲取足夠靈力。他叼着煙,一轉身,一手抓起站在他身後的Salvia的脖子,往上舉起。Salvia正想如剛才般瞬間消失時,卻發現自己消失不了。

她只好拚命掙抗,低聲求繞,像隻快被掐死的烏鴉那樣發出刺耳的「呀、呀」叫聲。

郭展明難得地展露笑容,問:「Salvia,你說現在誰比較強?」

      天空本來晴空萬里,忽然烏雲密佈,雷聲大作   。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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