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Chapter 1-3

碎裂不堪的承諾猶如鋼釘敲碎了我心房,淌出的鮮血抵不過悽愴的相冷互害。

這個家哪怕是一點溫存,都不願施捨給我。

傍午五時。

我踏著沈重的步伐推開柵欄,步入自家栽種的小花圃,而我沒有進門的勇氣。在門檻前來回踱步的我強壓下心底的苦悶

不是那種「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思鄉情懷,而是屬於地獄般的牢房成型在眼前,那樣的哀愁、不情願。

很多事情,這個家的人都心知肚明,但誰也不願意戳破謊言下的泡沫。忽視,似乎是我唯一的選擇。

回家後,我就要戴上面具,當個盡責的好女兒、姊姊。不,是盡責的好奴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哼。」我發出低聲冷笑,嘴角弧度上揚。

這種每天必上演的戲碼,根本就不需要妄想有雨過天晴的一天。

兒時的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回家竟成了一種懼怕,離家成了一種解脫。

我將雙眼闔上,思緒跟著來到昔日風華⋯⋯

我總是記得,每當國小放學後,我跟生母逆著夕陽餘暉走路回家的歡笑時光。宛如昨日般清晰可見,精心雕刻為我們之間不可抹滅的藝術創作。

「媽咪,我告訴妳哦!我今天數學考了一百分欸!老師還當面誇獎我哦!」我興高采烈的報備在學校的好消息,童稚的娃娃音帶著喜悅的笑顏,期望能獲得母親的認同。

「我們家的暄暄怎麼那麼厲害啊!媽媽很驕傲呢!回家趕快告訴爸爸,叫他帶我們去吃麥當當!」生母寵溺般的輕撫我深褐色的秀髮,沒有沐浴乳的淡香精華,只有兩種濃郁刺鼻的香水味,分別是Dior跟的Chanel的品牌,身穿的服飾更炫極了完美時尚的潮流。

也許當初的我就該察覺,母親那時是跟別人幽約後才順便接我放學的。兩人親密的肌膚相親,也是證實了兩種香水混合的氣息。

「可是我現在就想得到獎品!」嘟起嘴巴的我擺出楚楚可憐的神情,想藉此博得母親的認可。

「那⋯⋯媽媽現在就帶妳去公園玩吧!順便去吃新開業的那件甜點店。」母親拿我沒轍,牽起我稚嫩的小手帶我走往公園的方向。

「OH~~YA!!!」我手舞足蹈的活潑亂跳,像隻麻雀般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

順著風撲鼻而來的又是一陣香水味。我恨香水的芬香四溢,那是使我家庭破碎的罪魁禍首之一,讓我從前的美好永恆地停駐在國小時期。

「呼呼⋯⋯我回來了,爸爸!」微微喘息的呼吸聲不減免我活力十足的喊話,而他沒有回應我。

敝見家父蜷身在沙發上讀報,疲倦的面孔寫滿了倦意。

我不動聲響的離開廳堂,只因我諒解父親的壓力及肩膀上的重擔。

年紀輕輕如我,又怎能否定一個四十多歲中年男性的辛勞?我與身俱來的早熟,是天生心細如發的洞察力,加上沒有兄弟姊妹的陪伴,而多半跟父母長年對話造就的自己。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之前總是跟母親給予我溫暖的他,正在悄悄的改變⋯⋯

傍晚時分,陣陣撲鼻香的家鄉菜餚慫恿我走向廚房,走到水槽伸手協助家母簡單收拾善後。

「暄暄啊,媽媽如果有一天不在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喔,也要常常關心爸爸,知道嗎?」對於母親突如其來的語重心長,我不知道該回應什麼,只能當作是母親在抒發情緒。

「我最愛媽媽了!我答應妳,媽媽也要一直陪在我身邊跟我長大喔!有時候我常惹您生氣,可是我知道妳還是很愛我。」我天真無邪的回應讓母親身軀微愣了一下,隨即投向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們來打勾勾,我跟媽媽會永遠在一起,而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跟爸爸!食言的人是笨笨呆瓜!」我一面擁抱媽媽,一面抬起手比了個「六」的手勢。

「好喔,媽媽跟妳打勾勾做個約定,食言的人是笨笨呆瓜。」原本面有難色、嘴角勉強牽起的媽媽,聽到「笨笨呆瓜」這四個字眼,立刻「噗嗤」的笑了出來。

我們就這樣相擁好一段時間,感受彼此熟悉的安慰。

我還以為,所有的承諾與契約都是堅不可摧的。在我的世界還沒徹底毀滅前,我一直是那麼相信,自己跟母親,我們是生命共合體,是密不可分的母女關係。我堅信我們的情感,絕對不會輸給誓言的考驗。

凌晨二時,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除此之外,一道道強而有力的碰撞聲跟怒吼聲吵醒了熟睡的我,把房門留出一個指縫大小的空隙,靜待其觀外面的動靜。但我更多的是惶惶不安的情緒。

我親眼看見平時相敬如賓的父母吵得不可開交,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見到。

「鄭蕎熙,不費我如此待妳,竟然就要這樣狠狠拋棄我們父子倆,跟著那小子遠走高飛,你當我們是什麼?妳利用過的玩具嗎?」父親咆哮的怒吼著。

「不愛就是不愛了,你還要我怎樣?跟你生那個東西讓我差點死掉你知不知道?你們這些討厭的東西只讓我感到厭惡!」母親大聲喊叫道,尖銳的吼叫讓我沒由來的哆嗦著。

「這些跟你拿過的錢拿去!不用找了,不多不少剛好五十萬元台幣。不要讓我再看到你跟那個死小孩,不要再妨礙我的選擇跟人生!」母親把包包裡的鈔票全數拋向向空中,零零散散的飄落在空中。如同她口中談論的我一樣是討厭的東西。

接下來,我只隱約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跟大力甩門的聲音。

我不明白的是今晚與我承諾過的母親,不到一個晚上竟生變得那麽快⋯⋯

不是有句話提過「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嗎?為什麼母親卻那麽輕易的離去,連最後的緊要關頭都不願意跟我說再見?她真的有愛過我嗎?

那樣的語氣跟不耐煩,開口閉口刺傷了我的心,有如千萬隻狼犬狠狠把我生吞活剝,卻無法吞噬內心的不安與自責。

是不是只要我不存在,一切的傷害就不會造成?

我果然是罪該萬死的兇手⋯⋯

為什麼⋯⋯我老是在犯錯?

我的家就這麼遽然的破碎了,在一夜之間帶走了我的媽媽,昔日種種的留戀須臾間煙消雲散。我軟腳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說不盡的痛楚化作淚滴落在我手上,打在我脆弱的心靈。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卻滋潤不了我滿滿的空虛。

我猛然張開雙眼,倦意頓時湧上心頭。要掩飾一顆飄泊不定的心,真的好累。

拿起家門的鑰匙,緩緩轉開門鎖,卻絲毫沒有任何喜悅。

一步步忍著胸口尚未復原的傷疤,我開門進入那個自稱避風港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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