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夢魘

      "咕嚕…咕嚕…"

      耳邊不斷傳來奇特的水聲。

      "咕嚕…咕嚕…"

      彷彿置身於水中。

     

      不知道已經在這黑夜中奔跑多久了,我不知道該往哪裡、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只知道不能停下腳步,絕對不能停下來。

      不然、又會死的!

      腳底板傳來陣陣刺痛,甚至開始感覺到冰冷…

      今天、只能跑到這裡了嗎?

      疲憊地倒在濕漉漉的草地上,我茫然地看著高掛於黑色天空的雪白月亮。

      身體動彈不得,詭譎的黑色人影趴在我身上,露出腥紅的笑容。

      視線裡的月亮逐漸染紅,痛覺佔據了我的意識、最後將我撕裂……

     

      再度張眼,又是一樣的黑夜。

      已經經歷多少同樣的夜晚了?

      我不知道、也記不起是怎麼來到這個恐怖的地方,我只知道要不斷地跑、不斷地逃,儘管這只是滿足「那個東西」狩獵追逐的快感。

      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腕,上頭纏著厚厚的骯髒繃帶,這個東西是我來到這裡就被弄上去的,怎麼拆都拆不下來。

      "咕嚕…咕嚕…"

      耳邊出現奇特的水聲。

      我驚恐地從草地彈起,連滾帶爬地再度奔跑在濕漉漉的草原中。

      為什麼、我要遭到如此對待?

      為什麼要殺我?

      為什麼不直接殺死我、而是要這麼玩我?

      我…受夠了啊!

      誰可以救救我!

      今夜,再度被「它」撕裂…然後再度迎接新的夜晚。

     

      麻木地張開雙眼,今晚有一種奇特的違和感。

      唉?那月亮,今天是不是比以往亮了些?

      是錯覺嗎?

      吃力地從草地爬起,卻震驚地張大雙眼。

      以往的月光、只能勉強地看見前方的路,顏色什麼的根本看不清楚,所以一直以為這草地是露水太重才會那麼潮濕,而現在藉著月光才看清楚…

      應該翠綠的草皮被染成闇紅,原本以為的露水都是腥紅的血水。

      「嗚、嗚嘔!」

      我一直、都被困在這種恐怖的地方嗎?

      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耳邊傳來那陣陣水聲。

      "咕嚕…咕嚕…"

      不、不要!

      我狼狽地爬了起來,茫然地跑著。

      再這樣下去一樣會被殺掉的。

      我不要!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一個踉蹌,我跌在柔軟的草地上。

      這跟我待的那裡不一樣,柔軟的、溫暖的,沒有半點血水。

      「咦?」

      淡色的花瓣飄落,落在我面前,我愣然地抬起頭。

      夜空被盛開的巨大櫻花樹佔據,淡色的花瓣彷彿吸收了月光,散發著淡淡柔光。

      幽紫雲煙裊裊上升,一抹深色身影獨自坐在櫻花樹下,一手手中握著煙斗、嘴角噙著溫柔笑容,看著天空的月。

      這個人、是誰?

      為什麼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彷彿察覺到我,他緩緩地轉過頭來,那雙漂亮的琉璃眼眸驚訝地看著我,然後向我招手。

      「   、   ?」

      咦?

      他的確開口說話了,但是我卻聽不見他的聲音。

      「   ?」

      什麼?你在說什麼?

      我什麼都聽不見啊!

      他偏著頭,溫柔地又說了一些話,但是我什麼都聽不見…聽不見啊!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我無助地抓著他寬大的衣袖,張口、卻發不了聲音。

      看見了。

      那一直解不開的繃帶底下、藏著血肉模糊的切痕。

      腦海閃過殘缺的記憶,超越一切的疼痛、悲傷、恐懼,全數炸了開來。

      我已經、死了…

      死了好多好多次。

      自從在房間裡用力地往手腕一劃、鮮血不斷流出後,就被帶到了這裡。

      然後不斷地體驗「死亡」。

      這是一種處罰嗎?

      自殺者,永世不得超生。

      罪無可赦。

      我自嘲地笑著、也哭著。

      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好多、好多…

      「為什麼會自殺呢?」

      我不斷地問著自己。

      為什麼?

      一直以來都不斷地迎合身邊的人、為了他們不斷地扼殺掉最真實的「自我」,然後變成他人理想的模樣。

      最後,忘記了原本應有的模樣,不被愛、不受信任,丈夫一句「妳怎麼不去死」成了導火線,讓我決定割腕自殺。

      頭頂傳來溫暖的重量,抬頭、他正看著我。

      然後,我確實地聽見了。

      「疼嗎?」

      「唉?」我怔怔地看著手腕,然後笑了:「若是以前,我會疼得半死吧…現在、不疼了。」

      不疼了,因為我已經死了。

      死人沒資格抱怨的。

      「仔細想想,是我自己活該呢。」我笑著。

      如果、我可以稍微反抗一下,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他摸著我的頭,溫柔地說:「妳辛苦了。」

      "咕嚕…咕嚕…"

      那水聲再度出現,我繃緊了神經,不敢回頭去看。

      「沒事了,我在這裡。」他的笑容驅散了我的恐懼。

      「妳想回家嗎?」他問。

      「我…還能回去嗎?我已經死了,不是嗎?」

      「但是妳想回去吧。」

      「我…」

      我…想回家。

      我懷念媽媽的碎唸、爸爸的斥責、兄弟姐妹的嘲笑、朋友的冷言冷語、丈夫的冷漠…

      咦…

      為什麼…我看見的都是這麼負面的東西?明明有很多有趣的事情…

      他們…他們的笑容…我想不起來了…

      儘管我看見的是這些黑暗,我卻還是想回去他們的身邊。

      「很多事情,都會被蒙蔽真正的樣貌。」他吐出一口幽紫雲霧,「蒙蔽起來了,自然會對它產生恐懼…然後會越來越害怕、到最後連看它一眼都不敢。」

      「蒙蔽?」我愣住。

      媽媽…

      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我看著站在柔軟草皮外那扭曲的黑色人形,一步一步地走向它。

      然後站在它面前,發抖地盯著它。

      "咕嚕…咕嚕…"

      我閉上雙眼,仔細聆聽。

      "郁瑄…嗚嗚郁瑄…"

      "妳怎麼那麼傻…"

      "回來啊、孩子妳快回來啊…"

      "老婆…不要丟下我…求求妳…"

      我張眼、淚水潰堤。

      這不是單純的水聲,是家人他們淚水的聲音。

      「為什麼…」我跪在地上大哭,「為什麼、要哭?」

      明明我死掉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妳想回去嗎?」

      他站在我身後,又問。

      「我想、我想回家!」我握緊拳頭,「我好想回家啊!」

      「那就回去吧。」

      黑色人形頓時粉碎,一道蒼白的門扉佇立在我面前。

      「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以前,快回去吧。」他說完,回到櫻花樹下。

      我愣愣地看著他,「你是…神嗎?」

      是來懲罰我自殺的神明嗎?

      「真失禮。」他輕笑,「我只不過是個路人而已。」

      看著他那漂亮的臉許久,我向他鞠躬道謝,顫抖著手推開了門扉……

     

                                                      *(๑•̀ㅂ•́)و✧我是分格線*

     

      "嗶、嗶、嗶、嗶"

      刺鼻的消毒水味、裡頭摻雜著我最愛的香水百合的香味,以及…

      「唔…」吃力地張開眼,看見蒼老的媽媽坐在旁邊打盹。

      啊、她以前有那麼老嗎?

      費盡力氣抬起手,卻摸不到媽媽。

      門被推開,爸爸錯愕地看著我,手中的便當和湯摔落在地上。

      「郁瑄…郁瑄!」

      我…真的回來了。

     

                                                      *(๑•̀ㅂ•́)و✧我是分格線*

     

      往後每年的櫻花季,我們全家都會一起上山賞櫻。

      他們聽到我所說在夢裡遇見的那名男子時,認為那只是一場夢,但是卻依著我一起來賞櫻。

      大概怕我又做出什麼傻事了吧。

      我有這麼不值得信任嗎?我沒好氣地笑著。

      「可能他真的是神明吧!妳媽媽四處求神拜佛,可能祂們聽到了、去幫助妳,讓妳回來。」丈夫細心地幫我切了水果、放到我手裡。

      自從我自殺未遂,他們就不敢再讓我碰刀子,從不進廚房的丈夫也會把我從廚房裡拎出去、吵著他弄就好,雖然一開始他做的菜根本不能吃,但是現在可是我們家的大廚了呢。

      「唔…可是他說他不是神耶…」我看著坐在不遠處的爸爸媽媽,他們在樹下談情說愛、比旁邊的年輕情侶還要耀眼。

      所謂的越老越恩愛。

      「天機不可洩漏之類的吧?」丈夫聳肩。

      「唔,應該吧。」我看著粉色花瓣飄落,露出微笑,「好漂亮呢!」

      「是啊…啊等等!這個我來!」

      「只是水果嘛…」

      「不行!受傷怎麼辦!我來!」

      「你好囉唆…」

      「這不是囉唆啦。」

      趁丈夫去幫忙收拾東西時,我獨自走在樹林裡,沒有離他們太遠,避免他們擔心。

      「嗨、這裡很漂亮吧。」

      我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是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

      他長得很漂亮,皮膚也很白、綁著馬尾,讓人看了就離不開眼。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我卻對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嗯,很漂亮呢。」我笑著。

      他也笑著。

      「以前…我都只看見不好的那一面,誤會了好多好多人,認為自己很不幸…現在才發現,自己早就處在幸福裡了…」看這湛藍的天空,我微笑:「這一切彷彿像夢一樣。」

      「夢嗎?」他看著我,「現在的妳,幸福嗎?」

      我也看著他,向他鞠躬:「多虧您的幫助,我現在很幸福、以後也會一直幸福下去,真的很謝謝您。」

      他只是笑著。

      「郁瑄,要走了喔!」丈夫向我揮手。

      「好。」我回應,然後看著他,「那,我先走了。」

      「嗯,慢走。」

      「唔…今天也是路人嗎?」我笑著問。

      他先是一愣,然後微笑,「賞花人。」

      「這樣呀,呵呵,那賞花先生,再見。」

      「再見。」

      我跑到丈夫身邊,回頭看了他一眼,再度揮手道別。

      風輕輕吹過,撩起花瓣、他依然站在樹下,微笑地向我揮手。

      「嗯?妳在跟誰說話?」丈夫困惑地問。

      「賞花先生嘍。」

      「蛤?」

      「天機不可洩漏~」

      丈夫看著我許久,臉色凝重地向他鞠躬道謝。

      「謝謝您,讓郁瑄回到我身邊。」丈夫大聲地說著。

      他只是笑著,隨後消失在風中。

     

                                                      *(๑•̀ㅂ•́)و✧我是分格線*

     

      看著女子一家人離去後,他緩緩走出暗處。

      「你這樣高興了吧。」坐在一旁的年輕男子無奈地嘆氣,「你這樣會被雷公劈,絕對會。」

      「小小天譴能奈我何?這種小事他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他當真找上門來也傷不了我。」他只是輕笑。

      「是是是,賞花先生,你就不要為了躲雷公又閃來我家要我擋。」年輕男子擺手,「你這傢伙看起來是好好先生,實際上是個『別煩我,當心咬死你』的冷性子狐狸,老愛自己一個人待著,身為你摯友的我也都是主動去找你泡茶聊天你才肯接觸活跳跳的人…難得你主動來找我,沒想到開口就是拿刀逼我幫你找出那姑娘的夢境在哪裡、去跟人搶魂魄回來救人,白白讓我感動一下、還以為你轉性了。」

      「夢君,你變多話了。」

      「…是你不正常好嗎?幽狐。」夢君誇張似地搖頭嘆氣:   「難得可以成仙不去,厚著臉皮來我家、還把雷公他們也引來,你知道我家望月差點沒把我剁了給殤丟進鍋裡熬湯嗎?」

      「…你真的很吵呢。」

      「下次不幫你了喔,快說謝謝。」

      「仙丹六顆,不用客氣。」

      「…混帳。」

      要不是老婆和女兒得依賴仙丹過活,哪會那麼簡單放過這隻悶騷狐狸?

      偏偏夢君認識的仙人中,又只有這狐狸的煉丹技術最好…可惡!

      他好想多了解幽狐好挖出八卦去跟別人嗑閒牙啊!

      修行得道卻不願意升仙的九尾狐誰不好奇他的來歷!如果挖到秘密說不定可以坑一筆大的…

      「夢君。」

      「啊?」

      「去擋雷,我要回家睡覺。」幽狐對著滿頭大汗的雷公指著夢君說:「你只是來簽到打卡而已,所以你就意思意思劈他就好。」

      「一個是九尾…一個是有半神女婿的鬼王…幹這我哪敢劈!」雷公悲憤了。

      難怪前輩們不敢來!還騙他這很簡單很好解決!

      是他很好被對方解決吧!

      「夢君他女兒和女婿都在家,趁他還沒回去前先劈他,我不會跟他們說是你劈的。」

      雷公錯愕地看著幽狐消失,悲壯地看著夢君:「得、得罪了!」

      同樣錯愕的夢君終於回神:「……………幹!你這隻臭狐狸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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