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醫院不一樣的裝潢，但是這是一家他最不想來的醫院，因為他在這裡送走了二位他最摯愛的親人。無論他想逃的再遠，「老家」這根繩索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越栓越緊，家裡最後一位長者也進了這家醫院，而且是長期的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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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八十一年，那天深夜下著大雨，雨勢大到連雨刷幾乎都刷不清擋風玻璃的視線。旁邊的女友秘書正熟睡著，他努力瞪大的眼睛，讓自己不在朦朧的燈光照射下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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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鈴聲大作，女友嚇得把原本拿在手上的海豚機掉到腳踏墊上，手忙腳亂了一陣子，才在鈴聲停止前拿起了手機，打開滑蓋，女友迷人的聲音充斥著車廂：「喂～！阿爸，我曉鈴啦，他在開車，喔！好。」原本圓潤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你媽送急診室了，你要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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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抓過海豚，放到耳邊：「爸，情況怎麼樣？」老爸沙啞疲憊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你在哪？」他盡量保持平靜，不露出絲毫的驚慌：「我剛過造橋收費站，快到新竹了。媽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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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一樣倔強，那頭的聲音也故作鎮靜：「你媽情況穩定了，應該沒關係，現在都二點了，趕快回去睡覺，你明早再過來。」「喔！好！我明天一早過來。」兩人一起粉飾著太平，雖然都知道這個絕症留給他們相聚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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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聲響起，女友一把搶回電話，負氣地哼了一聲，用幾近嘀喃的語調：「你爸還是不喜歡我。」他任由雨刷的刷刷聲在車廂裡飄盪，思緒早就飄到他還沒上小學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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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他媽都把他打扮的整整齊齊，尤其是回嘉義老家，一身當時流行的小西裝短褲，帶著紅色小領結，讓他在民國六零年的純樸鄉下和整個背景畫面格格不入。他很喜歡搭火車，但是一大清早搭了五個小時的火車，等下還要搭三個小時的客運，讓五歲的他大感吃不消，媽媽牽著他正在客運站買票，他則是盯著客運站旁的炸雞攤上的大雞腿猛嚥口水，但是他知道節省到已經接近吝嗇的媽媽是不會花十元買一隻雞腿給他的，因為吃一碗陽春麵才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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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荒的，媽媽竟然注意到他的目光，柔柔地問：「想吃炸雞腿嗎？」這是媽媽第一次沒事對他這麼溫柔的講話，通常媽媽這語氣都是在自己被她打的遍體麟傷的時候才會說。她總是說：「你是長孫，絕對不能給你爸丟臉。」但他很小就知道丟不起臉的是從鄉下農家嫁入台北豪門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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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炸雞腿是他心底最深層的記憶，掩蓋在平日處事剽悍的母親形象之下，直到媽媽罹患了腦癌，他才發現那天溫柔的媽媽才是真實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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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說得了癌症會骨瘦如材，看著母親因為用藥而圓鼓鼓的月亮臉和不正常的紅潤，讓他內心一陣心酸。他不知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感，總是在回家的時候，塞了一把又一把的錢給母親。媽媽總會說：「這錢，我給你存著，給你娶老婆買房子。」當年買雞腿的笑容和聲音又回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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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前半生困擾著面子問題，後半生憂慮著經濟生計；雖然母親的一生不長，至今只有四十九年，卻是表面風光，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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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道中落後，父親難改大方的習慣，讓母親在大病之後依然不敢休息，仍出去擺攤做生意，最終難逃擴散到腦幹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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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家幫忙的他，退伍之後，總覺得一樣一樣小東西這樣賣，掙不了多少錢，於是他外出就業，全心全意投入，甚至搬到公司旁邊租屋，一年難得回家幾次，母親不免抱怨幾次。他總是說服自己，總會有機會讓母親過上好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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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仍不停的潑著，女友仍在旁邊小聲的嘮叨著，他對這一切感到厭煩，只想回到五歲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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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無慮啃著雞腿，路邊一隻大白鵝好奇地望著他，他也好奇的回望回去，這是一種他在都市裡沒見過的生物。忽然間，跟他一樣高的白色生物，張開翅膀，怪叫的向他衝過來，嚇得他連心愛的雞腿掉在地上，轉頭就跑。沒想到這隻怪獸動作非常快，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還轉了一圈，瞬間白皙的皮膚立刻瘀青的起來。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本來在付帳的媽媽揮手趕走了大白鵝。拿起地上的雞腿，揮去上面的灰塵，放到自己的嘴裡，拉起五歲的自己，幫他拍拍屁股上的黃土，向著炸雞攤的小販又買了一隻全新的大雞腿，塞到仍在搐鼻的自己手裡。媽媽蹲下來，一邊用袖子擦擦淚流滿面的小臉，拿了衛生紙，擤了擤小孩的鼻涕，然後溫柔的說：「以後不要跑，你越跑，牠會越想追你。你勇敢，牠就怕你。」雖然他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竟然成了他潛意識裡的行動準則，後來無論多大困難，他總是不避艱辛，迎難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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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一陣聯結車拉長的喇叭聲把他從回憶當中拉了回來，他才發現剛剛似乎跨越了原有的車道。看到新竹交流道，他覺得他得洗把臉，順勢把已經駛入慢車道的車子，駛下交流道，在不遠處的加油站邊的便利商店停了下來。轉頭對仍在叨叨不休的女友說了一聲；「我去上個廁所，你要買什麼？」「我也要去上，我自己去買。」女友說完就拿出雨傘，推開門率先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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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遙控器鎖上門，走到另一側的男廁所，沖了把臉。冰水淋在臉上，沒有讓他更清醒，反而睡意更濃。走進商店，在歡迎光臨的聲音當中，他快速了拿了瓶蠻牛，結了帳，一口氣在門邊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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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淋濕的西裝，晚秋時刻，他卻感不到任何涼意，依然只感覺眼皮一陣沉重。深吸一口氣，打開傘，他走回車邊，卻走向副駕駛座，嗶嗶兩聲，打開車門坐到原來女友的座位上，深深吸了一口他最愛的香水味，閉上眼睛，五歲那年的畫面又回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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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是在一條小溪旁的高地上，一條龍的茅草屋頂，配合著灰土的牆壁，牆上幾個破洞還露出一些稻梗。剛唸國中的小舅，大老遠的就呼喊著：「姊回來了！姊回來了！」五歲的自己還在小心翼翼踩著滿布青苔的石頭小心過河，不過一公尺寬的小溪，他足足花了十分鐘才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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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過外婆幾次，都是外婆來台北探望媽媽的時候，她總是穿著大紅大綠的小碎花旗袍，胸前還帶著小指般粗的金項鍊。這他第一次看到外婆穿著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差點認不出來。小舅拿著自己做的布偶，在旁邊逗弄著自己，但自己卻揉著在車站黑青一塊的大腿，左顧右盼警惕的盯著四周有自己一半高的公雞、母雞。那一晚更是他最難入眠的一晚，他幾乎整夜盯著蚊帳外，牆壁上有著自己手掌大的蜘蛛，深怕牠忽然鑽進蚊帳裡來。即使蚊帳在盛夏悶不透風，他也不敢要求掀開這塊他最後的保護網，迷迷糊糊當中他做了整晚被各種怪物追殺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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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被打開，雨水飄進車裡，讓他睜開了陷入回憶緊閉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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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坐這邊？」女友微微嗔怒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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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你幫我開最後這段高速公路，到了台北，再換我開。」他疲憊懶洋洋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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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二話不說拿過鑰匙，從駕駛座上了車，發動了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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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最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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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豪，我好像走錯路了！」他在熟睡中被搖醒，大雨已經停了，他伸伸懶腰，看了路邊的指示看板，上面寫著「辛亥路一公里」，並不是原先預定的建國北路、松江路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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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裡下嗎？」女友再次催促了發楞的自己，他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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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下交流道，他瞬間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忽然想到疼愛自己的祖父，就是在這附近的殯儀館出的殯，又發現這裡離老家的那間大型醫院非常近。在一陣不安之後，他告訴女友靠邊停，換自己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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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上車，就掉頭往醫院方向駛去。女友驚訝的說：「你往這邊是要去哪裡？」中部人的女友對台北的路並不是那麼熟悉，但她也知道這不是前往租屋處的中山北路。「我先去醫院看我媽。」男人簡短的說了一句。女人卻不知好歹的又開始囉嗦：「你爸不是說沒事了嗎？不是要我們先回去睡覺嗎？你不累嗎？…」男人一路保持沉默，他恍然發覺為何自己的父母都不喜歡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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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院，他把車子往路邊空盪盪的停車格一停，拔下鑰匙丟給女人：「如果你累了，你先回去睡，我在醫院擠一擠。」女人知道自己惹怒了對方，一句話也不敢接口，跟著下了車，回頭用遙控器鎖上車門，隨即小跑步跟在男人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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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急診室，問了值班台，走進緊急治療區，大老遠就看到滿頭白髮的老爸坐在一張病床旁打盹。「爸這兩年老的好快！」這是他半年後第一次見到老爸的感想。他沒有吵醒任何人，包含躺著的媽媽。往女人剛搬來的椅子坐下，就這樣看著病床那張和年輕時依稀能重合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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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為什麼小朋友都不和我玩？」五歲的他穿著昨天的藍西裝短褲紅領結，站在外婆家前的曬穀場，居高臨下的對著在溪邊撈蝦的一群小孩招手：「來！我們來玩！」沒想到衣衫襤褸的小孩一哄而散。媽媽過來摟著他，他忍不住問了這麼一句。「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台北來的小孩。」媽媽蹲下來依然摟著他，輕聲地說著。是不是台北來的，他沒有放在心裡，但是與眾不同，則是跟了他一輩子，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也走上孤獨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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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他被一旁吵雜的病患家屬驚醒，他發現父親早不在座位上了，母親則是一如病後，少了持家堅毅，只剩溫柔的說：「你醒了？你爸去吃早餐，你也去吃吧。」他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女友，點了點頭說：「媽，你想吃什麼？」母親搖搖頭，又點點頭：「幫我買柳橙汁吧。」他再看了女友一眼，母親笑著說：「她還真能睡，我會幫你看著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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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跑太遠，在醫院後門買了柳橙汁、豆漿，和幾個包子，就急急忙忙跑回緊急治療區。一走進醫療區，一群醫護人員正圍著自己剛剛離開的床位，而且女友正慌張地到處張望。看到他走了過來，連忙跑過來說：「你媽剛剛忽然昏過去了，那些機器全都開始亂叫，他們現在正在急救。」他把食物往女友手中一塞，趕快跑了過去，拉住一名年輕醫師，劈頭就問：「我媽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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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斯文的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你是家屬？」他急不可耐的回答：「我是他兒子。」醫生把手上的文件拿給他，然後用公事公辦的官僚口吻命令的說：「那把這個簽了。」他低頭一看，粉紅色紙張上斗大的標題寫著：急救免責同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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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他怒火中燒，推了年輕瘦弱的醫師一把，拉高音量：「你這什麼意思？我媽倒底怎麼了？」所有的醫護人員都驚恐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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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中年的醫師從對面繞著床尾走了過來，先訓斥年輕醫師說：「家屬來了，怎麼不先叫我？」然後轉頭對他說：「這位先生，你不要生氣，實習醫生不太懂程序，我先跟您解釋一下。」聽到好似主管的醫師好聲好氣的解釋，他也冷靜下來，但仍冷冷的說：「我媽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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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科主治醫師還沒來，我是急診室值班醫師，我稍微跟您解釋一下，你的母親先是不明的血壓降低，我們給予了升壓注射治療，但血壓仍在低處盤旋，但腦壓卻大幅提高，所以得等主治醫師過來，才能判定該怎麼做，我們急診室已經盡力了，等等會移往專科病房，所以才請您簽屬急救免責同意書，好辦理移轉，不是我們推託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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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理解了之後，就在粉紅色紙頭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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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這時慌張地從外面跑了進來，然後緊張的問他：「你媽怎麼了？」他安撫的拍著老爸已經略為微駝的背部：「爸，沒事，媽只是暈過去，現在要移送專科病房了，不要太擔心，你先坐著等。」老爸喔喔了兩聲，眼神卻緊盯著母親不放，絲毫沒有移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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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主治醫師來了，他和父親很熟悉，於是開口對父親說：「阿伯，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只能盡力。」爸用無神的眼睛望著主治醫師，看來精壯的主治醫師終於發現旁邊的一男一女年輕人，於是問著他說：「你是病患的兒子嗎？這是你妹妹？她從東部學校回來了？」他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身邊的女孩深怕人家不知她的身分，搶先說：「我是他女朋友，他妹妹應該還沒接到通知。」畢竟當時手機還是奢侈品，不是任何大學生能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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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醫師點點頭拍了他肩膀一下：「情況嚴重了，你得通知你妹。我們先把你媽移到專科病房去，我做個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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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跟著護士幫忙推著病床，離開了一樓急診室，直接搭電梯抵達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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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房外，他正努力的和住院表格做著掙扎，他忽然發現母親是這樣陌生，除了出生年月日，其他資料他一概不知。老爸幾乎變成行屍走肉，話也不能答，連點頭都不會，就傻傻地站著，這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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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已經搬來台北的外公、外婆和小姨、小舅，連忙翻起老爸的記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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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蒼老的女聲，他知道是久未謀面的外婆，忍住哽咽的聲音，他調整自己的聲調：「阿媽，我小豪，我媽住院了，在老家附近那間教學醫院，對！好，在八樓，8033號病房。」知道外婆一家人正在趕過來的路上，他忽然有種全身乏力的虛脫感。或許自己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堅強，能孤獨的承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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