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章之三

「應該比較鬆了,掙脫得掉嗎?」

稍微學過掙脫方法的亞德諾,很快便掙脫成功。隨後,亞德諾迅速解開自己腳上的麻繩,也幫賽琳鬆綁。

亞德諾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好方法,可是,逃得掉嗎?

「你不覺得愈來愈熱了嗎?」

「有。」

才這麼一說完,就有灰黑色濃煙從門縫竄了進來。

「不會吧!」

亞德諾驚呼。如果要亞德諾在被燒死和被殺死中做選擇,亞德諾還寧可被一槍殺死。

亞德諾急忙觀察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用來逃生的工具,卻發現賽琳已經開始拆起適才限制住自由的那四段粗麻繩。

「妳想從窗戶逃走嗎?」

「是啊。」

僅僅短短的兩句對話,亞德諾便完全明瞭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全身的疼痛都還未消失,但幸好手腳都勉強還能動。亞德諾扶著牆壁站起身,靠著牆壁走向床邊,使盡吃奶的力氣將床頭櫃推向窗邊。

窗戶位在較高處,原本就微微開著,亞德諾試著將窗戶完全打開,卻發現這窗戶似乎年久失修,怎麼推也推不開。

亞德諾開始尋找鈍器,他拿起桌燈,手握上端,用下端猛力敲往玻璃的脆弱處。每敲一下,亞德諾便覺得自己身體又有哪個地方裂開了。敲了三下後,亞德諾連握力也失去了,桌燈砸到地上,雙手勉強扶住床頭櫃以支撐身體,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止不住的喘息聲變得有些扁平,感覺快要吸不到空氣的肺部微微發著疼。

這時,賽琳已經將四段麻繩整理好,並全部綁成一條線。她代替亞德諾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桌燈,重新開始敲擊玻璃窗。

「抱、抱歉。」亞德諾說。

「沒關係,我受的傷好像比你輕。」

覺得差不多可以了,賽琳放下桌燈,抓起麻繩,開始綁至窗框。

木門開始朝內緩緩倒下,更大量的濃煙竄了進來,亞德諾難受地摀住口鼻。

即使逃生的麻繩架設好了,以這副殘破的身軀,自己真能逃得出去嗎?

「架好了,你先下去吧。」

賽琳讓出空間,意示亞德諾先走,但亞德諾卻感到有些絕望。這副身體應該是下不去了,雙手的握力已經幾乎消失,不可能支撐得了這整個身體的。

正要死心放棄,要賽琳先別管自己的時候,從不知何處,總之是很遠的地方,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沒幹勁!你在哪?沒幹勁!」

是伯川的聲音。

亞德諾差點流出淚來,花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淚水。

賽琳爬上床頭櫃,雙手緊緊握住窗框:

「這裡!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循著賽琳的聲音,伯川終於找到了正確的位置,他騎著馬,身後跟著四、五位同僚,也同樣騎著馬。

「亞德諾呢?」

「也在這裡,我立刻讓他下去!」

賽琳跳下床頭櫃,催促著亞德諾快點下去。

「妳先下去吧,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雖然有些難堪,但當人一旦完全放棄希望的時候,心也會跟著堅強起來。並不是鼓起勇氣面對未來,而是有能力去選擇死亡一途。

這恐怕跟自殺無異吧。亞德諾在心裡諷刺地笑了一下。

「說什麼蠢話!就算這樣還是要試試!」

賽琳大聲地吼叫道,完全不給亞德諾時間,開始用雙手推動亞德諾的身體。

「喂,我說妳先下去。」

「反正你是要放棄吧!你給我振作點!」

推不太動亞德諾的賽琳,開始用雙手瘋狂捶打亞德諾。

「好、好啦,我知道了……妳別打,很痛啊!」

花了好大的勁、好長的時間,亞德諾才終於爬上了窗框,將龐大的身軀硬是擠入窗口,還殘留著的碎片在亞德諾身上畫出更多的傷,但賽琳還是沒有停手,不斷催促著亞德諾。

費力地握住麻繩,開始慢慢往下,這完全是一場意志力與身體極限的競賽,快到一半的時候,亞德諾輸了,失去握力的亞德諾開始急速下墜,好險伯川和其他同僚在底下接應,以肉身嘗試接下亞德諾,才讓他活了下來。

等到賽琳要下來的時候,窗口幾乎已被黑色濃煙佔滿。但賽琳還是成功下來了,這讓亞德諾不得不感到佩服。

終於,兩個人都活了下來。

後來,一群人將賽琳與亞德諾直接送往醫院。在還沒到醫院的路上,兩人就先昏了過去。先昏倒的是賽琳,看來她也十分勉強自己。

亞德諾在病床上躺了快一個月,才獲得出院許可。在病床上,亞德諾聽伯川說了在那之後的詳情:

「那時候啊,因為我早就料到你八成、不,一定會用信號彈,所以就先去了那個旅館附近,路上剛好碰到一群熟識的同僚,所以就一起過去了。那時真爽!羅日瑰那幫人完全沒料到我們會這麼快出現,一整個驚慌失措的往森林裡逃,我們一看見他們就立刻追過去,剩下的那四個人都被我們逮捕囉!」

伯川笑得一臉得意。

「後來再回到旅館的時候,才發現起了大火,沒想到還能順道把你給救回來,快點感謝我吧!」

「……謝謝哦。」

「不客氣!」

「對了,琉璃怎麼樣了?」

「那個被擄走的女孩啊?不知道。」伯川搖了搖頭:「應該是趁亂逃了吧?畢竟當時我們完全沒看到她,後來再去的時候,裡面也沒有焦屍嘛。」

「……是嗎。」

記得當時好像聽見了他們老大命令底下成員去將琉璃帶走,但既然所有羅日瑰幫成員都已被逮捕或死亡,沒道理卻沒找到琉璃啊。

……或許是羅日瑰幫成員為了逃命,所以丟下被鬆綁到一半的琉璃,而當時琉璃或許同亞德諾一樣,以為來者是其他幫派,所以才會拚命的逃走吧?這是亞德諾想到,唯一的可能性。

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也算是有救到琉璃了吧?亞德諾有些無奈,卻又覺得有點欣慰。

「那擅自使用信號彈的處分呢?」

「哈哈哈哈,擔心什麼啊?都把羅日瑰幫給滅了,上級還能說什麼?我想頂多就是一支警告吧?」

亞德諾笑了:「謝啦,我欠你一次。」

賽琳比亞德諾提早一個星期出院,當然也比亞德諾更早回到工作崗位上。

其實亞德諾有點不悅,因為住院期間,賽琳一次也沒去探望過亞德諾。

好歹這身傷,有一部分也是因為賽琳才受的嘛。而且,沒想到賽琳的傷真的比亞德諾還輕,羅日瑰幫那群人在教訓女人的時候,果然還是會有所分寸。真羨慕啊。

再次回到工作崗位,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的事情了,一大早,上級就毫不留情地發派了任務給他。還真是不得閒啊。亞德諾嘆了口氣,但不可否認的是,其實心情還不錯,畢竟在醫院裡療養了那麼久,還是會覺得無聊的。

打開辦公室的大門,發現賽琳已經站在那裡了。

「……早安。」賽琳說。她的表情有點奇怪,眉毛微微皺著,嘴巴緊緊抿著,表情看起來有些倔強,但眼神卻飄忽不定。就亞德諾對賽琳的了解,他猜測,那應該是充滿歉意,卻又不知該怎麼彌補,充滿虧欠感,卻又不想讓對方知道的表情。

其實在住院期間,很多時候,亞德諾都會想起賽琳。在亞德諾眼裡,賽琳實在太過搶眼。

當然,這個「搶眼」不是指她真的多有魅力,而是她的性格及行為中,有太多特殊的地方了,更有一些地方令亞德諾困惑不已。為什麼一副豪不在乎他人對自己的看法的樣子?為什麼連跟同僚或搭檔求救也不願意,就直接一個人衝去救琉璃?為什麼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強壓下令全身戰慄的恐懼,開始尋找脫逃方式?

「早啊。」

亞德諾一臉慵懶,逕自坐到辦公椅上,悠閒地伸了個懶腰。賽琳轉過身,隔著辦公桌看著亞德諾:

「打擾一下。上級要我來這裡,請問是有什麼事?」

這拘謹的態度是怎樣?明明一開始跟亞德諾成為搭檔時,都沒那麼有禮貌。

亞德諾沉默了一會兒:「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想現在問問妳。」

「請說。」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透,為什麼妳那時想也不想就衝去救琉璃?」

「因為已經答應過要保護她了啊。」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問,為什麼妳會那麼想救她?」

賽琳先是有些抗拒回答地緊閉雙唇片刻,然後才緩緩開口:「別看我這樣,我其實沒殺過人,也沒害人死過。」

「妳、呃……那天妳其實殺了兩個羅日瑰幫的人喔。」

「那是緊急情況嘛!我有什麼辦法,那種迫不得已的情況是例外。」

……所以賽琳到底殺過多少人?該不會很多吧?

「我真的沒殺過!頂多、頂多兩、三個人吧?在那之前。」

「好吧。」亞德諾用一臉狐疑的表情開口:「算了,這不是重點。不過這下我終於想清楚了。」

真的,所有的訊息,都在亞德諾腦中串了起來。

賽琳這傢伙,雖然稱不上好相處,但其實一點也不難懂。

她恐怕,一直、一直都在拚盡全力逃避自己的心情。不願正眼面對,連鼓起勇氣試著排遣一些負面情緒也做不到,只是一直裝作沒事、沒任何問題的樣子。

決定要衝去救琉璃的時候、看清羅日瑰幫人數後依舊奮不顧身開槍的時候、被綁住並丟到客房的這些時候,明明就害怕得不得了,卻強壓下那種恐懼,奮鬥著尋找著逃生方式。

恐怕一開始跟亞德諾相處時也是一樣的。因為從來不正視自己的心情,所以也不會理解別人的感受,但取而代之的,賽琳只是一個勁地直視前方、瞪視未來,緊咬著能通往前方的各種事物不放。

賽琳只是一個勁地往前。向前,再向前,直到快要沒有路的時候,還是硬要向前擠去。

亞德諾突然想到了一個詞彙,跟自己腦中這樣的賽琳十分相似。

烈風。

沒錯,就像烈風一樣,一個勁地往前吹,即使不知道目的地,即使會被迎面撞上的各種事物切割、擊碎,卻依舊只知道往前。

――不過,雖然宛若烈風,但總歸還是一個小孩子。並不是說年齡上還是個孩子,只是,在亞德諾心中,連自己心情都搞不定的傢伙,根本跟小孩子無異。

「終於想清楚什麼?」

「沒事,當我沒說。」亞德諾站起身來,並拿起桌上的某份文件,那文件應該是今早才剛送過來的:「這個妳先看一下吧,等會兒我們的任務資料。看完了就出發吧。」

說著,亞德諾往辦公室外移動。

「咦?」賽琳露出了愚蠢的呆愣表情。

「幹嘛?」亞德諾停下腳步,轉過頭回去看向賽琳。

「不、不是,我以為你會拒絕再跟我合作……」

「為什麼?」

「因為……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第一次合作就害你快死掉了啊,而且我發現,你好像也有其他跟你要好的奎斯奇人,不一定只能跟我吧?」

「廢話。」亞德諾伸出右手,用關節處輕輕敲了一下賽琳的腦袋瓜:「別擅自把我想得跟妳一樣孤僻,要像妳這樣跟誰都處不來,也是需要很大勇氣的好嗎?」

「我哪有跟誰都處不來!」

「是是是。所以資料看完了嗎?要走囉。」

「啊。」

賽琳趕緊舉起手上的資料,一邊迅速閱覽著,一邊快步跟上亞德諾向前的步伐。

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麼事呢?老實說,因為搭檔是賽琳,所以連資深的亞德諾也無從預測。

但說老實話,亞德諾內心深處,其實有那麼一絲期待存在。

已經很久沒有努力去做好一件事情的感覺了,沒幹勁就是沒幹勁,但當沒幹勁遇上了橫衝直撞的烈風,多少也想起了一點,認真做好一件事之後的暢快感。

和她合作、滅了羅日瑰幫的那兩天,亞德諾一直被逼著走向下一步,所以,多少也想起了久違的、認真起來的感覺吧。

「我看完了,我認為現在先去見見這個嫌疑人會比較有效率。」

「那就去吧。」

離開國軍本部,亞德諾一邊暗自祈禱著,千萬不要再遇上會危及性命的場面,一邊踏著穩重卻帶些輕盈的步伐,與賽琳一同朝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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