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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蝕妖谷(二)

      雖是仙職不高,但身為仙界的一員,對於蝕妖谷的傳說墨榆自然也是聽過的。

      據說,蝕妖谷最初並不叫蝕妖谷,而是稱之為憐妖谷,乃是幾萬年前的上古戰神昊翎所闢,傳言那昊翎神君雖身為戰神,但性情溫和不愛殺戮,闢建憐妖谷之目的是為將天下妖魔置於谷中,化去其戾氣、魔性,讓其在谷中重獲新生。只是,上古傾魔大戰時,昊翎不知因何故墬魔,入了魔道成為魔界之主,這憐妖谷反倒就成為了他禁錮妖魔之地,凡是不聽他話的妖魔,他皆將其鎖於谷中,蝕其妖靈、腐其妖身,一時間原先的妖魔桃源,登時成了羅剎地獄,哪怕數萬年已過,這谷中仍是長年陰邪怨氣不散。

      對於昊翎墬魔所導致的種種災難異變,墨榆向來是挺無感的,最多是每次聽奉文仙君講完故事後,長嘆短吁故作一番感概而已,畢竟事情早已過去幾萬年,無論是昊翎還是將其殲滅的雲生神君都早已隨著天地更迭而消逝於世,多想又有何益。

      然而,當墨榆此時回過神來,瞧見一雙雙血紅眼睛虎視眈眈的圍在四周瞅著他時,他心裡卻不禁有些恨,恨那昊翎為何沒事要開闢此谷,雲生神君又為何不順手也將此谷給收拾了,但更恨的卻是他自己為啥總是手腳比大腦先一步行動,當初要一時克制不住動手打了玄幽仙君家的小崽子。

      若是他當時可以忍一忍先別急著動手,或許他此刻還在天宮的浮緣殿裡悠哉地蓋他的公文,偶爾陪司靈那老頭子喝喝酒、聊聊天宮八卦,看看盤淵龍君和司辰仙女那齣隱晦不明、曖昧不清的拖棚連續劇,繼續有一天沒一天的過他那無聊枯燥的天宮生活。

      可,天地中最該死的就是這個當初。

      他就是忍耐不住動手了,就是捱罰了,就是連碗孟婆湯是什麼滋味都不曉得就被人踹下輪迴道來到凡間了,然後他打死也沒料到,哪怕他都認命悔過來了,卻又碰上了伏鷹這隻白眼妖,而碰到了還不打緊,他竟被他一手拽進了蝕妖谷裡跟他同歸於盡。

      ……墨榆不禁想去下地府的轉生池看前塵,他好想知道自己前世到底跟伏鷹有什麼過節,為啥他連歷個劫都不得安生,非得跟他又扯在一起。

      然而,不待他深思這個問題,原本漆黑如墨的四周忽地血光大放,霎時間殺意轉濃,然後一個不知什麼玩意兒就從黑暗裡跳了出來往他猛地撲來。

      聞著那腥臭的血腥味迎面而來,看著那在他眼前明晃晃的尖長獠牙,墨榆正有些心顫地想著自己一條尚未萌芽的小命會不會就此栽在這兒時,一道青光卻倏地從他頭頂劃過,直向那幾欲撲上來的東西劈去,然後就見那玩意兒轉眼間在他身側被四分五裂,腥臭的血液隨著噴灑而出,嘩啦啦的淋了他一身。

      墨榆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聽到一道懶散的聲音冷冷地響起:「不知死活,本大爺的東西你這渾物也敢覬覦。」

      聽到那再熟悉不過的混帳口氣,墨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再次無語問蒼天,他這到底跟伏鷹那傢伙結了幾輩子的仇,竟要這樣被他欺負。

      這一身的鮮血和嘴邊的腥臭味啊……

      他真的分分秒都恨不得滅了伏鷹這廝!

      正當他如此暗自咬牙時,一道黑影卻忽然往他襲來籠罩住了他,他抬眸一看,就見一龐然大物跋山倒樹而來,蓋一男子矣……眼前那身影不是伏鷹那傢伙還會是誰。

      就見伏鷹隨意地瞥了他一眼,在瞧見他也正盯著他看時,慵懶地勾了勾嘴角,像對隻小狗說話似的,朝他笑道:「小傢伙,回過頭來再來料理你。」

      話畢,他身形便如箭般疾行而去,而墨榆還沒意識過來他說的什麼,就聽見一聲聲妖物的哀嚎慘叫此起彼落連聲響起,然後他才剛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知曉伏鷹是在消滅那些不知是什麼玩意兒的妖物時,四周卻又忽地陷入一片沉靜。

      虎視眈眈的血紅雙眼沒了,殺意也倏地消失了,然後一陣疾風而過,伏鷹那張俊美的面容突然又放大在他面前,直將他嚇了好大一跳。

      墨榆瞪大了眼,心神還未定下,就見伏鷹瞇了瞇眼,然後冷不防的動手將他抱了起來,接著便看他用挺立的鼻子在他身上嗅啊嗅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抹很滿意的笑意,而直到此時墨榆才猛地察覺到,雖然一切看似已平靜,但周圍的危險氣息卻始終沒消除。

      興許是要印證他這想法似的,伏鷹那廝的雙唇隨之動了動,帶笑的吐出一句:「雖然份量看起來是少了點,但味道聞起來還是很不錯的,這下我可以慢慢享用你了。」

      一聽他這句話,墨榆當下腦海裡飛快地掠過一些不是很好的回憶,倏地間一陣氣血翻騰、怒從中起,也沒想得太多,當即手一抬,就朝伏鷹臉上一掌巴去。

      「啪!」

      微弱的一聲響起,他愣了,伏鷹也愣了。

      墨榆愣的原因是看見自己那小小的手掌,連伏鷹的一個臉頰大小也比不上,拍在他臉上反倒像是在摸他臉,與他撒嬌玩鬧似的,而直至這時他才慢了好幾拍的想到,自己眼下還是個未滿一歲的娃兒,還只能讓人抱著而已,怪不得伏鷹能輕而易舉抱起他,還看起來那麼高大。

      至於伏鷹那邊,他興許是沒想到墨榆會突然伸手摸他,一時之間愣了一愣,然後接下來就見他……

      華麗麗的昏倒了。

      失重感來得太快,墨榆還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就看見伏鷹頹然倒下,身邊的景物快速傾倒,一雙眼眸不由得登時瞪大,小手連忙緊緊攥住伏鷹的衣領,深怕自己會一個不小心飛出去直接下個輪迴去,所幸在一陣頗大的震動感襲來後,他很平穩的隨之倒在伏鷹的胸膛上。

      「咳咳咳……」因伏鷹倒下而濺起的飛沙走石讓墨榆不禁連連咳了幾聲,待他稍稍緩過來些後,這才發現伏鷹的氣息似乎有些微弱,向來俊美的面容也白得有些慘不忍睹。

      見狀,墨榆忍不住舉起自己那連饅頭大小都比不上的小手看了起來,心想他這回投胎的該不是一個天生怪力的娃兒吧?竟然一巴掌就可以把這個跟他打了幾百年也只能打出個平分秋色的渾蛋給打趴了。

      雖是知道不太可能,但一想到這,他卻還是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然而,待他志得意滿的回過神來看向伏鷹時,卻發現為難的事情來了,他雖然是打昏了伏鷹,可他卻也沒法子自行離開,姑且不論他現在連爬的力氣都沒有,就算他現在真能自己爬走,在這個充斥著妖物的地方,他還是挺怕自己下一秒就又成了誰的盤中飧,跳出個什麼東西來吃了他。

      墨榆斟酌了一下,最後也不曉得是怎麼想的,只覺得如果都得死,死在伏鷹手裡或許他還能接受一點,至少九世輪迴之後回到天宮,他還能記得自己該找誰算帳。

      如此想想,他便也一陣心安了,而不知是身為嬰孩的緣故,還是心神放鬆了的關係,他當下竟是覺得有些累了,於是便打了個呵欠,闔起眼睛打算睡一覺,但迷迷糊糊間卻又忽然想到,萬一他睡著時被其他東西攻擊了該怎麼辦呢?

      思及這問題,他不禁微微睜眼,正想讓自己清醒些,但卻又敵不過排山倒海般襲來的睡意,最後只能想著反正不管是被什麼攻擊,到時候一併掄了拳頭找伏鷹揍一頓就是,如此暗自一想,他不免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便放心的再次闔上雙眼,而在感到身體有些冷時,他則朝伏鷹的胸膛靠近了些,貼著他的體溫,再也克制不住的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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