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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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愛看別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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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說，不習慣看著別人的臉。所以總是低著頭，或是把視線看向其他地方。雖然沒有人直接對我說，但是我知道班上的人都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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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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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沒有存在感，又不善交際。會得到這樣的標籤也是理所當然的。我並不在乎，我不在乎這些閒雜的事，我只要繼續活在我自己的世界就好。只要繼續維持現況就好了。我不需要改變，但是往往，人生是充滿著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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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這一生中，一定會有一兩個除了自己以外，並不會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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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膽小鬼。我覺得看著別人的眼睛，就會讓別人讀出自己內心深藏著的秘密。現在在我面前的這位稱為埃爾的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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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伊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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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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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一下，有些事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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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引起太大的矚目，只好順從他的指示，跟隨他到這棟校舍的角落。到底是要和我說什麼事，非得到這種偏僻的地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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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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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男生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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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到底在說什麼啊。我有聽錯嗎。他說我喜歡男人？開什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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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埃爾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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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你在放學後，趁大家都回家的時候，偷偷嗅了泉留下來的衣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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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這人到底在說什麼…已經完全聽不到他說什麼了…好吵。這人好吵。好想讓他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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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是不是那次還偷偷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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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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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四周安靜了。只聽見那不斷跳動的心臟，不斷傳來撲通撲通的聲音。煩死了。當我回過神來時，已經把埃爾撲倒在地上，雙手掐著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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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閉嘴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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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他再也不出聲了。好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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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這一生中，一定會有一兩個秘密。有秘密是沒有罪的。只要把罪當成秘密就好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了。罪，就再也不是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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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埃爾失蹤的消失的消息傳開來了。但是誰也沒有懷疑我。很好，誰叫我是那麼地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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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們該死。你們全都該死。這世界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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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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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家裡，也變得安靜了。父母什麼的，反正回家都是在吵架，不如就讓他們永遠地閉上嘴巴。沒有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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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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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罪。有罪的是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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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現在是安靜了，但是房間裡的那面鏡子好吵。鏡中的自己好吵，鏡中的自己的眼神，好可怕。好討厭，能一併消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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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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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一聲，鏡子碎了滿地。怎麼說呢，心中某處也有個地方，發出了一樣的啪啦聲。仿佛在告訴我，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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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還沒放學，我把泉叫到天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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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同學，怎麼了，把我叫來這種地方，是要跟我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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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你知道嗎，我恨著這個世界，但是這世界我唯一不恨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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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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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恨著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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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同學你在說什麼，我不是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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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說，我喜歡你，但是我恨喜歡你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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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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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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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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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著水的玻璃杯，從高處落下。碎的滿地，水也灑得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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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再也隱瞞不住了。隱瞞不住的秘密，就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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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這一生中，都會有一兩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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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再也不想守著這個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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