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都仍然難以置信,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牟毓鵬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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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他特令人討厭的名字,除了「牟」姓筆畫稍微簡單些,「毓鵬」兩個字,就是那種標準每逢考試,其他同學都已經在寫題目了,他卻還在簽名字的類型。那方方正正的字跡,完全像極了他這個刻板無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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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是這個男人說話的方式,總是得理不饒人,雖然他對待其他女人的態度如何我是不清楚,但至少,他對我說話的態度很差是眾人有目共睹,從沒想過要為我保留顏面,有時候甚至會講到令我無地自容。雖然,他堅持將那稱之為「忠言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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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比起那些,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他凡事都追求完美、愛乾淨的潔癖,和「剛剛好」的強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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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毓鵬的生活總是那麼死板板的,早上準時起床,算準時間出門,算準時間搭乘捷運,算準時間上班、開店,超過一分一秒都不行,規律到令人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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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準那種只要跟他約見面,敢遲到一分鐘,他就肯定走人的討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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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他老是能在那麼剛好的時間範疇內,出現在特定的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來沒有一天出過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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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該死的潔癖,簡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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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工們多可憐啊,為了達到他對店內環境要求的標準,每天光是打掃,就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那店面的好幾面玻璃窗,乾淨得彷彿不存在一樣,害得附近鄰居家的小花貓,常常會一頭撞上去,喵喵叫個不停。還有那廁所是給人用的嗎?洗手台和馬桶乾淨清潔到會反光,是每天都非得要員工用酒精消毒刷上一遍後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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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他在開徵人條件的時候,錄不錄取的首要取向,是根據應徵者愛乾淨的程度有沒有辦法達到標準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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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幸我不是他的員工,只是這裡的常客,否則肯定會被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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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後母臉,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氣候吧。明明昨天還是豔陽高照的大熱天,今日溫度卻陡降了許多,午後突然下起雷陣雨來,那絲毫不間斷,承載重量的雨珠,落在瓦楞屋簷上鏗鏘有力地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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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道染上陰鬱的鐵黑色,幾處積水成漥,騎經的腳踏車車胎滑過,激起不小漣漪,濺濕了走在旁側成雙的一對小情侶,女孩稚嫩的臉龐略顯嬌氣,翹起右腳那被弄濕的裙擺,噘唇高高,似乎有些不開心,男孩摟摟女孩纖細的窄肩,彎下身幫她拍了拍後站起,順道淘氣地親了她頰鬢一口,女孩被逗笑了,舉起粉拳輕捶男孩的胸膛,再勾住他的胳膊,繼續並肩前進,直到消失在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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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青春花樣年華的年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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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吧檯側邊的窗沿,神情有些慵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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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羨慕別人,不如檢討自己,都多大年紀了,心智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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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突然冒出來毫不客氣、諷刺語調的說話聲,嚇了我一大跳,岔氣地拍拍胸口,「你不是在廚房嗎?」而且他是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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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有阿號在,他會用好。」牟毓鵬越過我,走進吧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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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號是位傑出的甜點師傅,十六歲就立定志向,在甜點店當學徒,二十一歲就存到一筆不小的積蓄,順利前往巴黎進入法國藍帶學習,頂著全校應屆十大優秀學生之一的光環畢業,二十七歲返回台灣,就直接被牟毓鵬給拐到這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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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為咖啡店製作四種甜品,只有『藍色佛朗明哥』和『仲夏圓舞曲』是固定的,其餘兩種全憑他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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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是他的地盤,牟毓鵬給他很大的權限做任何事,不久前他正式成立的網路商店,夾帶超高人氣,開業沒多久就受到各大報章雜誌爭相採訪,產量根本供不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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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號對甜品異常堅持,每日限量供應,當天宅配到府,因此僅限台北地區,目前排隊網上下單等候的客人,都已經排到年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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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新聞媒體爆料,阿號就是『有間咖啡店』的幕後甜點師傅,店內接連好幾天,湧進大量想要品嘗阿號精緻手藝的客人,差點把店面給擠爆,但由於牟毓鵬和他追求的理念相當,重質不重量,討論結果依舊決定維持每日甜點供應量不超過四十份,而這樣的原則,令許多來訪者最後都只能敗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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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過去,我臉靠檯緣,伸長手在蛋糕櫃的玻璃上百般無聊地畫著圈。「好煩啊,我怎麼會連一點寫作靈感也沒有?為什麼呢?」再三周就要交稿了,我寫稿的速度卻如龜速般緩慢前進,要是被責任編輯阿楠知道,整本書我連三分之二的進度都還沒完成,不知道會不會拿刀架住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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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我的閨蜜,杜詩詩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還在我身處水深火熱的時候,問我要不要去日本玩,說現在日幣貶值機票很便宜,買什麼都便宜,最重要的是,她男友在日本剛買了間新房,可以提供免費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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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的確是讓人超級心動的,但要是讓阿楠知道……我恐怕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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