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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話       捉迷藏

「滴答──滴答──」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當咲醒來時,聽見的不是手機裡存的音樂,而是時鐘轉動的聲響。

時鐘?我不是睡前有戴耳機嗎?還是剛剛睡覺的時候把耳機拉掉了?

咲睜開了眼睛,映入眼底的是一如往常所見的白色天花板,輕輕扭了扭有些發痠的脖子,伸出手摸了摸身邊,想要找出被她揮出去的耳機。

伸出去的手只摸到一片柔軟,但是卻沒有她想要尋找的東西。

手伸到枕下摸著,沒有又轉了個方向摸,最後左右掀開被子確定沒有後才不甘願地放下有些發酸的雙手。

真奇怪,我睡相沒那麼糟糕吧?該不會被我揮到床下吧?

咲用手肘撐起了上半身想要探出床外,但卻意外地發現了身體出乎意料的輕,甚至連一點細微的疼痛也感覺不到。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躺在醫院,她就覺得身體十分的重,好像有人壓在她的身上一樣,甚至連吸一口氣都要費盡力氣,而且時不時的頭就會有些刺痛,不過醫生倒是有說過這都是正常的。

久而久之也是習慣,但是身體這麼輕還真是第一次......

不,也不能說第一次,在發病前,出院後,身體也是這麼輕。

難道我死了?

完全沒有任何感覺,這就是所謂的自然死嗎?

這麼輕鬆?

覺得不可思議的咲微微張大了嘴,對於從小到大分秒與死神搏鬥的她第一次了解到原來死亡這麼輕鬆。

連一點疼痛都沒有。

可是......

「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呢?」白色的房間怎麼看怎麼像自己的病房,可是身體......?

難道是醫生給她吃了什麼嗎?

可是醫生為什麼沒有叫醒她呢?

完全思考不出任何答案的咲甩了甩頭放棄思考,撐起了整個身體坐在床緣,沒有任何防護的腳尖碰觸到了地板,微涼的觸感讓咲打了個冷顫。

身體真的好輕,好像不是自己一樣。

晃了晃雙腿,二度確認這是自己身體後小心翼翼地扶著桌子邊緣站了起來。

眨了眨眼輕輕鬆開支撐的雙手,沒有想像中的無力感傳來,也沒有任何刺痛感,身體就好像恢復之前普通人的身體一樣,輕鬆的不可思議。

詫異的微張嘴巴,咲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明明是自己,但卻能夠像普通人一樣站起的雙腳。

完全沒有任何疼痛,不會頭暈,也不會想吐,更不會吐血,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身體一樣。

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咲立刻往前踏了一步,先是腳尖碰到地板,再來是腳跟,當整個腳底踏實地貼在地面上後,咲那很少有波動的臉龐徹底笑開了花,然後往前小跑步幾步,又跳了跳,三千青絲隨著動作。

但是在單獨一人的空間中,完全沒有拘束的咲跳了又蹲下,蹲下又往上跳,繞著小小的房間跑了好幾圈才疲憊的喘氣躺在白色床鋪上。

就算吸入肺部裡的空氣是炙熱的,咲那雙眸子裡卻沒有任何一絲疲憊,反而充滿了歡喜與快樂,雙眼彎彎,就像是高掛在天空的一輪新月。

大字形躺在床鋪上,腦袋雖然因為剛才的運動有些脹脹的,但比起以往動不動就暈眩的感覺還要好,只要休息一下,身體就會恢復正常,完全不用送到醫院去急診,也不會受到那些旁人的憐憫或是同情。

深深吸了口氣,讓清晰的空氣將肺部填得滿滿的,享受似的閉起了眼睛,上揚的嘴角一直沒有落下。

等等......

似乎想到了什麼,臉部的表情瞬間僵硬住,咲瞬間睜開了眼睛,立刻爬了起來轉向窗戶的位置。

窗簾靜靜地垂掛在窗口,遮擋住了白色窗框的透明玻璃,但是米黃色的窗簾卻沒有透過任何一絲光亮,不難猜出外面的時間可能是黑夜。

凝視著那毫無動靜的窗簾一陣子,咲瞬間刷白了臉,立刻從床鋪上跳了起來。

繞著房間用力吸著空氣,但是吸入肺部的除了新鮮空氣外,就什麼也沒有。

消毒水的味道呢?

她待在病房裡這麼久,除了母親偶爾打開窗戶通通風外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外,其他時候不都是充滿消毒水嗎?

但是剛剛窗簾根本沒有動,代表窗戶是關的,那麼消毒水的味道呢?

就算沒有消毒水好了,最起碼也會有藥味吧?

可是怎麼什麼都沒有?

快步走到窗口前想要拉開窗簾,但是門外卻忽然傳出了叩叩叩的腳步聲,聲音很小,但是在安靜的只有她一人存在的空間卻異常的響亮。

原本懸在嗓子眼的心臟慢慢落回原處,不用想,肯定是母親買飲料回來了吧?

勾了勾嘴角等待著母親開門,如果剛剛沒聽錯的話,恐怕過不了幾秒就會開門了吧?

如果母親看見自己能夠正常下床走路,會不會很開心呢?

一定會抱著自己喜極而泣吧?

快步走向門口,想要在母親開門的那一刻給她一個驚喜。

走到門口,門外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停在了正前方。

咲露出了大大笑容,好似有無數星光流轉在眼眸中,裡頭有著期待與一點調皮。

就好像,得到糖果就想要炫耀的孩子一樣天真無邪。

只是,一分一秒逐漸流逝而過,前方的白色房門卻毫無動靜,若不是剛剛清楚的腳步聲,還以為剛剛的一切全是錯覺。

咲看著白色的門扉有些疑惑,腳步聲已經停下,不就證明母親已經站在外面了嗎?為什麼不進來呢?

難道是護士?可是為什麼不進來?

還是路過的人?可是沒聽到走掉的聲音阿,明明不是停在前面嗎?

站在原地猜想也沒意義,咲走向前,手碰向銀色散發寒光的鎖上,正準備打開門,卻聽見了不屬於現場任何物品的聲響。

「啪搭──啪搭──」

某種像是水滴落在地面的聲音迴盪在空間中,明明隔著一扇門,卻清晰的彷彿就在耳邊一樣。

不是媽媽!

明明是無憑的根據,也沒有理由說明為什麼外面的聲響不可能會是母親,但直覺就是敲響了她的警鐘。

立刻鬆開門把往後退了三步,那模樣就像是被電到一般,面上的笑容也不知在何時換成了驚恐。

手臂上冒出了點點顆粒,明明房間沒有任何的風吹,但此刻咲卻感覺到了刺骨的寒風正輕刮著她的背。

某種不知名的恐懼從腳底竄了上來,刺扎著她的小腿,讓她無法跨出第四步。

不可能,這裡是醫院,我在想什麼?

抿著唇告訴自己,但身體就像是被人奪去了操控權,無論大腦怎麼發號施令,不動就是不動。

緊緊握著拳頭,微長的指甲刺入了掌心中,靠著這點刺痛感,咲才重拾回力氣,抬起如千斤重的腳,不停地往後,直到撞上牆壁後才發覺後面已經不能再退了。

「咚──碰碰!」

猛烈的撞擊聲從門口傳來,咲驚恐地看了過去,只見門板被撞的一搖一晃,彷彿下一秒就會被撞開來。

暗紅色的液體從門縫裡滲出,一點一點地侵入室內。

「嚇!這是什麼!」明明知道不會有人回答,但是還是驚呼出聲的咲縮了縮瞳孔,不停地想要往後遠離那攤散發著濃濃鐵鏽的液體。

在角落,那原本毫無生機的影子忽然扭動了起來,在咲的面前,慢慢一點一點順著牆壁往上攀爬,潔白的牆壁不到片刻就烏黑的像是有人將墨潑灑在上頭一樣,深邃的讓人恐慌。

不知從何處傳來充滿屬於孩子稚氣的軟軟嗓音,似遠似近。

「Ding   Dong

You   can't   keep   me   waiting

It's   already   too   late

For   you   to   try   and   run   away」

這首歌,好耳熟。

注意力被熟悉的旋律吸引了過去,但是,在這個空間裡,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那麼是誰在唱歌?

恐懼不頓啃蝕著她的理智,但是還是強逼自己冷靜下來的咲,讓視線來回掃著整個房間,試圖想要在其中找到一個能夠逃命的出口。

握緊的雙手不停顫抖著,喉嚨乾澀的有些刺痛,蒼白的臉龐連一點紅潤也看不見,眸子裡的光彩如同慢慢攀爬在牆壁上的黑影,逐漸失去希望。

暗紅色的液體一點點侵略著白色的地板,而外面的撞擊也不知在何時停止了下來,只剩下了那像是擂鼓般打在耳邊的心跳聲。

倏地,一抹柔軟的觸感滑過她的手背,嚇得咲往前跳了一步,恐懼迫使她張大了嘴,但驚呼聲哽在喉嚨中怎麼也喊不出來,冷汗就像是開了閘的瀑布般,浸溼了她的後背。

全身不斷顫慄著,機械式的一點一點轉過頭,看見是窗簾飄動後才鬆了一口氣。

但不到片刻,全身神經又再度緊繃起來。

她記得,剛剛看的時候,明明連風也沒有,那麼......

窗簾是怎麼動的?

抿緊了唇瓣,正回頭看向地面不斷逼近的液體,又轉頭看向飄飛的窗簾,深邃的眸子裡充滿了掙扎,最後下定決心的咲立刻轉了身體向前跨一步,伸出手伸向了窗簾。

從樓上跳下去,說不定還有活下去的機率,但是待在室內坐以待斃,那就是必死無疑!

用力將窗簾扯向兩邊,見到的不是綠意盎然的樹木,也不是布置精緻的鮮花綠地,更不是冰輪高掛天際,皎潔的清輝壟罩大地的和平夜晚,而她看到的是......

一張五官扭曲、佔了整面窗戶的黑紅色臉龐。

屬於眼睛地方只有兩個黑色窟窿,但是他卻像是看見咲的樣子,蒼白的嘴唇往兩旁咧開,拉出了一道橫裂半張臉的黑色口子,似在嘲笑著她。

往後倒退了一步,但往後踏的腳卻踩到了某種黏膩的東西,那東西就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立刻翻騰起來,扯跩著她的玉足,想要將她拖入深處。

「呀阿阿阿──!」

所有的冷靜在此刻被粉碎得一乾二淨,扯著喉嚨尖叫的咲劃破了沉寂,同時,爬上頂端的黑影覆蓋室內唯一的燈光。

一剎那,黑暗壟罩,撕裂黑夜的尖銳聲響卻無停止,反而更加的悽烈,慘叫聲中包含了濃濃的絕望。

緊貼在窗前的臉龐稍稍往後退了一點,血紅色的光芒輕輕灑落下來,藉著光芒,咲終於看見扯著她的腳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是剛剛那攤不明液體沒錯,但是她看到的,是從血水裡面伸出白色指骨分明的骷顱手抓住她的腳踝,然後往地面用力扯著,彷彿要把她整個人都吞噬一樣。

翻騰的血水就像是沸騰的熱水一般,噗哧噗哧的冒著水泡,但從皮膚感受到的溫度卻如同冰窖般刺骨的溫度,連一絲暖意也沒有。

「放...放開、我......」顫抖的唇瓣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緊抓著窗簾的咲用力拉著自己的腳,但那液體就像是有自己意識一樣,一點一點攀爬上來,不到片刻,一半的小腿就陷入泥濘之中。

白色的手被暗紅液體覆蓋住,但從腳踝的觸感上還可以清楚感覺到細長的東西緊抓著她不放。

窗外的孩子吃吃笑著,在咲看不見的背後,輕輕揮了揮手,而暗紅色的液體忽然停下了翻騰,像是不甘心似的『呸』出了到嘴的食物,讓未反應過來的咲跌坐在地上,纖細的後背撞上了後方的牆壁。

「碰!」

同時,旁邊的窗戶忽然響起了爆裂聲,咲還來不及感覺到撞擊的疼痛,一波恐懼又再度淹沒了她的五感。

快速轉頭過去,只見在血月的照耀下,粉碎的玻璃反射出一抹詭異紅光,一片玻璃從她面前飛掠而過,倒映出她狼狽掙扎的模樣。

臉頰一陣刺痛,飛舞的碎片敲擊在地面上,劈哩啪啦的聲響清脆悅耳。一抹黑影逆著月光而入,毫髮無傷地站在她的旁邊。

「走、走開!不...不要過來!」完全把剛剛的血水遺忘,現在滿腦子只剩恐懼的咲死盯著前方看似才不到十歲的男孩。

男孩像是感覺不到咲的惶恐,依舊帶著橫過半張臉的黑色微笑,朝著她一步步走去。

完全沒做出任何動作的咲只睜大眼睛看著對方越來越近的身影,大腦空白了一片,直到他靠近她時,那腐敗的氣味鑽入她的肺裡,她才拉回了意識。

「吶,姐姐。」走到咲的面前,男孩低下了頭,兩個黑色的窟窿忽然彎成了新月狀,像是得到新玩具一樣,帶著輕快的語氣起了口:「待在這裡好無聊喔,你陪我玩好不好?」

唇瓣不斷哆嗦著,喉嚨彷彿被掐住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無力靠著發顫的兩手不斷往他的相反地方爬去,但她往後一步,他就往前踏一步,直到撞上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牆角,不管左還是右,站在前方的男孩都堵得死死,連一絲縫隙有沒有。

「我們來玩......」頓了頓,小男孩突然彎下腰,兩個黑色的窟窿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在深處,她甚至能看見細小白色的爬蟲蠕動著,腥臭的味道在他開口的時候直撲在她臉上。

「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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