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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忘憂

《白紗窗外向陽花》

【一張信紙,代表了多少期許;一滴淚光,代表了多少感動。】

#    1‧忘憂

寧靜的教會、窗外的野花、道上的溪水、翠錄的嫩芽、泛藍的青空、溫暖的陽光。

明是您我的回憶,卻失了歡笑;明是您我的記憶,卻多了悲傷。

回憶中的光景不知有多少身影離我而去,我總是待在窗前品嘗淡淡的酸苦。

越是平淡,越是濃烈。

人生每個甜美之處都是最致命的火藥,當下雖不至於引爆,卻會在長久的將來將自己的靈魂燒得體無完膚。

噹噹噹……

我腦海全是光影朦朧的殘像。

那人是誰?

噹噹噹……

黑色的天空由深沉的灰轉為透明的純白,雲隙間透出一抹溫暖的晨暉。

塵灰流落於大氣中飄泊,忘了自己是滄海一粟間掙扎的微粒。

渺小,流浪於每個夜深的街頭鳴泣。

在嗎?

你在哪裡?

是在那個你我相遇的地方嗎?

抑或……

噹——

那空靈的音色,清澈到足以忘卻全部的煩憂。

當鐘聲響起,我憶起了自己是誰。

那是銀色大鍾沉重又帶點清脆的殘響。

那是白色的、偌大的白色淨地,一個神聖且純潔的處所。

過去,我曾在教會任職准神職。事實上,准神職並不是神職,只是一種尊敬的稱呼。准神職其實就是熱心的資深信徒,他們奉行著幫助教友的重責大任,融入教會的第一線協助教士工作。

不過,我扮演的腳色比較特別,我是琴司。

也就是——一個在朝晨早會彈琴的業餘鋼琴師。

回想當初,臺下聆聽樂聲的孩子神情祥和,那景像令人難以忘懷,每當憶起總能帶走我心底的憂愁。

在教會服務時,我最喜歡傾聽孩子的心聲。我幫助他們,付出關懷,時時刻刻、不曾斷歇(傾聽方式包含百葉信箱,後面提起)。

時間過的很快,每分每秒盡是如此。

時光緩緩地流逝,原本以為放慢的節奏忽然快了起來。。

雲彩帶走了我的青春光陰,陣雨洗去了我的芳華面孔。時間快得殘忍,連我也在命運前淪為它的俘虜,再多的掙扎都沒有意義。

過去的每個人,數以萬計的臉孔,全部都浮現在我的眼中跳舞,零碎的影像互相拼接成不清不楚的模糊地帶。

原以為那些是捏造出來的虛假片段,卻又在下秒占據腦海犀利清晰。

似真似假,當時的流光年代,已然不存。

在我擔任琴司之後,生活發生了很多的改變。例如琴友,我童年時代的青梅竹馬因我而學琴,又例如老師,我變成了認真授琴的音樂教師,抑或是作曲,長久下來我學會了創作營滿幸福的樂曲。

說到琴友,我曾記得一位溫柔賢慧的女性,嫻美的她全心投入教友照顧。當我還不是琴司之時,她總在白天的陳會演奏樂曲。

她跟一般人不一樣,她的手指像跳舞的妖精在琴鍵上頭跳躍,充滿情感跟生命色彩的音符極具渲染力。她會創作,曲風簡單而文雅,平凡中是道盡人間不俗的高貴,極簡的音符流瀉在黑白世界間穿梭飛翔,像乾淨的噴泉一樣平滑地噴灑而出。

這是她的獨特之處,跳脫世俗且不染庸俗美,純粹而單純。

回到最根本的起點,她音樂就好比祖母的八音盒,引領我穿越過無數的低潮,在寂靜的凌晨做了好幾回的美夢。

而她,就這樣子不知不覺影響了年少的我,而我也在她抵達彩虹國後接替了她的位置。

若這就是傳承,未免感傷。

我喜歡清晨一早的晨光,特別是在大家依然在半醒中揉著惺忪睡眼的時候。這是只屬於我1人的美好瞬間,短暫而綺麗,刻骨而永恆。

我最喜歡在這種時候彈奏鋼琴,享受的孩子以陶醉的目光注視琴鍵,獨留在幻想世界內沉睡,企盼自己將來能夠坐在琴上椅送來幸福的青鳥。

咖、咖……

指尖奏鳴出輕快的弦律。

咖。

踏板敲響出打擊的節律。

我動著腳,寵物兔跳了起來;我擺盪手,小貓走近了音箱趴睡。我還記得有隻鸚鵡喜歡聆聽音樂,牠總是月下無人之時為我伴唱。

不知從何時開始,沒有人的聚會已然是我獨處的晚宴,我只記得自己獨處的光陰,卻想不起群眾安詳閉眼的笑臉。

陌生的臉孔……似曾相識,如同多年沒見的友人,卻又像生命旅途擦身而過的旅客,彷彿不曾存在。

多少點滴遭時空埋葬?

過往的印象是虛幻的影,走在身後迷途。我木然無覺,那是我記不住的人,那些憶不起的容顏隨光陰淡泊,無從講起。

近來,鬧區興建了一間新教堂。那間教堂看起來頗為莊嚴,聳高的外觀壯麗,吸引了許多旅客圍觀。湧上的人潮遊行一般朝聖,高潔的聖禮為人群獻上了無私的祝福,歌詠人生的每個春季與晚霞。

溢滿回憶的舊地蒙上塵灰消失蹤跡,一日復一日,沉寂心底的角落變為粉碎的碎片,無聲無息,黯然而去。

落入人潮充塞的巷弄,街上疏遠的身影交織成絢爛的斑斕。七彩中是灰白色的石灰,祖母綠與燃燒的紅,大街上走失的身形在聖誕中歌詠,飾品店前的情人節還有銀白的雪,深刻的意像難言難忘。

我記得一個有愛戀煩惱的男孩,他單戀一位女孩。他們兩人都經常來教會,他們的情感也因此有了進展。想著,我內心卻湧出了一種莫名的傷感。

慢慢,我發現了。心臟在隱隱作痛。

我十三歲時喜歡在庭院澆花,我在池塘外的花圃種下百合。七彩繽紛中有橙色的夕陽,稀釋過的朱墨以及冰雪化成的蒼藍。

我將習慣帶到了教會,原生的向日葵如花田般群聚,填滿的空地就像是泛黃的金色稻穗般飽滿。

一位女孩走到了我身旁:

「你好。」

我轉過頭看她。

女孩穿著一件出遊衣裳,頭上載著一頂潔白的遮陽帽,棕色長髮留在後肩筆直垂下,年齡大約十多歲。

對當時的我來說,她的存在非常重要,是我的精神支柱。

「您好。」我說。

「我可以幫忙嗎?你看起來好辛苦。」她微笑了。

「是這樣?」

「對呀。」

「妳真的要幫忙?」我有些猶豫。

「真的。」

面對陌生人,我連拒絕的理由也想不出來。

「向日葵會給人幸福。」她頓了頓,跑到我的正面前:「你曉得嗎?。」

我曉得──我萌綠色澤下的窗簾就有這麼一朵花。

在那之後,整整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們都在一起照顧花朵。兩人有說有笑,互相分擔痛苦,她既燦爛又迷人的笑顏,永生不忘。

我們有過淚水,彼此有過來信。一個月後,她的背影幻化成灰消影匿跡……

十年後,當我經過池塘總會想起她的身影。

她是向陽花,隨我左右,我想聽她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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