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張珩陽與小學弟只好把豬用高麗菜引到了派出所後面停機車的小空地,弄了一點水與鋪了幾張報紙,暫時把豬給安置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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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豬似乎有潔癖,並不會在所裡隨地大小便,小學弟每天早中晚各要帶牠出門散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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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據說豬是所有家畜當中智商最高的,現在正值盛夏,外頭天熱,只要一有機會,小豬就會從後門鑽進派出所裡吹冷氣避暑,還會挑選在最涼的出風口底下,有時張珩陽剛剛頂著烈日巡邏回來大汗直流、頭昏腦脹的險些中暑了,卻看見在冷氣出風口下翻著肚皮呼呼大睡的豬,就會有種人不如畜生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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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雖然除了吃喝拉撒以外,並沒有造成多大的麻煩,但是拜出所畢竟不是動物園,就算照顧這條豬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就這樣一直待在局裡也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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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家裡有豬隻走失的民眾可以更快得知訊息,小學弟特地親手製作了印有豬隻照片的傳單,到各處去發送,希望有人可以快點找到這條豬的主人,這隻燙手胖豬可以早日回家與主人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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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可以張貼訊息的單位張珩陽與學弟都去張貼了,還拜託鄰里長將傳單貼在鄰里的公布欄,好幾天過去了,仍然沒有人將豬隻領回,學弟甚至都已經跟豬有了感情,自掏腰包替小豬買了專屬的寵物碗,收集了紙箱給他搭了個小屋,還幫豬取了一個名子叫做「嘟嘟」,他胖嘟嘟、圓滾滾的身體正好恰如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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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民眾來洽公時,都知道現在派豬所裏頭有一條豬,住在附近的孩子下了課就跑到警局吵著要看豬,把牠送來派出所的老伯還會不定時的摘自家摘無農藥、無化學廢料的地瓜葉、高麗菜給小豬吃,然後「順便」摘幾顆番茄、玉米請他們吃,就連所長都笑稱他們這裡有一條「警豬」了,讓張珩陽不禁覺得當一條豬都比當警察還要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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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晚間十點半左右,就在張珩陽快要交班之前,接到了一通民眾的報案,說是有人在鎮上唯一一家備有卡拉ok的小吃部喝酒鬧事,請求警力到場排除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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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陽與大學長便騎著機車到場了解狀況,小吃部的點唱機正在播放著江蕙的《酒後心聲》,現場打得不可開交,到處都是砸破的酒杯與酒瓶,現場一團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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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因為有酒客為了越南籍的年輕陪酒小姐爭風吃醋,兩個人一言不合,叫來了各自的朋友助陣,兩方人馬先是相互叫囂,最後把店內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破了,當然還包刮對方的腦袋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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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陽與大學長勸說無效,兩方人馬還是打得難分難解,還有越演越烈之勢。這一頭有人已經躺在地上抱著頭奄奄一息,不斷對其拳打腳踢,還有人像是殺紅了眼,高舉起凳子就要往被圍毆的受害者頭上砸。那一頭打得難分難捨的兩人有人砸破了酒瓶,眼看就要桶向對方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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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再這樣下去,就算沒有死也會剩下半條命,張珩陽情急之下掏出了警用的點三八配槍,對著天花板開了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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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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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中了掛在天花板上的音響電線,江蕙的歌聲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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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槍發射,原本吵得不可開交的鬧是酒客瞬間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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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得不可開交的大夥這才意識到是真槍實彈,再也不敢藐視公權力,放下了手中的凶器,高舉著雙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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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給我安靜下來,抱著頭趴在地上!」張珩陽對著鬧事的酒客們吼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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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嚇得像鵪鶉一樣,乖乖地照著張珩陽的畫抱頭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大學長則是一臉驚呆了的表情望著剛剛開了一槍的張珩陽,默默將手覆蓋在她抓著手槍的右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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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妹……妳這下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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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處理好的酒後鬧事,請求其他警力支援,把傷者先送醫,帶回了鬧事的酒客,做完了筆錄,張珩陽就立刻被叫進了分局長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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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陽知道分局長鐵定是要為了她所開的那一槍把她叫進來訓斥一番,雖然當時的情況緊急,但現在想來自己也真的是太過衝動了,心中已經想好了等一下無論如何就是低頭道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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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敲了敲所長辦公室的門,從門內傳來的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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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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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陽嘆了口氣,走進了分局長辦公室,看所長正在煮著水泡茶,水壺燒開水時沸騰的鳴笛聲響起,所長關掉了爐火,對著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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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警員,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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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臉上仍然掛著猶如佛陀一般如沐春風的笑容,卻看得張珩陽心底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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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陽挺著腰桿正襟危坐,看著所長把放在瓦斯爐上用鐵砂壺煮滾的水倒進茶海,淹過了茶壺與杯子,將杯子與茶壺用專用的茶具一個一個夾出,在溫熱的茶壺裡頭擱上了茶葉,又到入了沸水,把第一泡茶湯快速倒掉,又添入了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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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麻煩的手具僅是為了喝上一杯茶,張珩陽光看就覺得累了,但無論是哪個單位,分局裡總是會有這樣的專門用來泡茶的桌子與茶具,似乎當久了警察就理當喜歡泡茶聊天,即是在大熱天裡分局長仍然一日復一日泡著老人茶,在這盛夏的天氣裡不要說是喝了,就連看都覺得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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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把其中的一杯推到了張珩陽的面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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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年的冠軍茶,妳喝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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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陽拿起了杯子就口,茶香撲鼻而來,但此時此刻的她也沒有心情品嘗所謂的冠軍茶,囫圇吞棗的就嚥進了喉嚨裡,還被滾燙的茶湯給燙到了,要不是所長就坐在他的正對面,她真的差點就把快要將她舌頭燙熟了的茶湯噴出來,但她終究還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警察,忍耐也是刑警的專業訓練之一,知道在長官面前不能失儀,硬生生地把茶給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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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的茶杯空了,所長又在替她真滿了茶杯。「好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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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快要被燙死以外,張珩陽根本就分不出來冠軍茶與便利商店的罐裝茶有任何區別,但也只能虛應故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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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茶、養茶壺,是一種培養心性的活動。妳看我這一柄紫砂壺,色澤豐潤,質地光華,是我養了好幾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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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張珩陽的眼中,所長的這柄茶壺跟其他的茶壺並無不同。所長又只在放在旁邊玻璃櫃裡頭的其他茶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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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我在這個派出所一待就是十五年的時間,光是在這個地方養的壺就已經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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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笑著說道,張珩陽看著這一整櫃子的茶壺,心想所長在這裡過的生活可說是平順又滋潤啊,否則哪裡來這麼多閒情逸致養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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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啊,平日不會出什麼大事情,就算是機車失竊也很少見。跟妳之前待的大城市不一樣,一天到晚都有犯罪事件,人們也好像也對這雞鳴狗盜之事習以為常。我記得沒錯的話,妳以前是在刑事局當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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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張珩楊挺起了腰桿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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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妳曾經經手過十大槍擊要犯的案子,當時槍擊要犯闖入了一間小學,妳以自己交換人質,跟著要犯搭上了車,然後再趁機擊倒了嫌犯,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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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說的是她進入的刑事局的第二年,當時他們追捕已久的槍擊要犯闖進了正在上課的小學,挾持整個班級三十幾個小朋友以及一個懷有身孕的女老師,並且要求要準備一千萬的現金以及一台可以讓他逃亡的車輛,如果市警局沒有備妥,每十分鐘他就會殺掉一個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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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追捕多時的重大槍擊要犯就要插著翅膀飛了,張珩陽向指揮總長自告奮勇,帶著裝有一千萬的現金的手提袋,交換所有人質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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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陽手無寸鐵,面對的又是荷槍實彈的要犯,張珩陽知道自己這次的行動或許九死一生,一旦逃離的警方的視線當中,自己就失去的身為人質的利用價值,嫌犯一定會殺了她。但她仍然沒有一絲遲疑,在中了一槍的情況之下,赤手空拳將嫌犯拿下,此次立下了大功不僅得到了嘉獎,警政署長還親自到醫院裏頭探望她,雖然已經事過境遷,但是當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張珩陽想起自己就是為了懲奸除惡才成為一個警察,絕對不是為了蹲在這種連養老都嫌清幽的地方無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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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對妳們這種野心勃勃的年輕員警來說,這裡只是一個好山好水好無聊的地方,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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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陽的心裡卻實是這麼想的,她懷念著在刑警局裏頭出生入死,手握槍桿子的感覺,唯有裝滿了子彈的手槍的重量,才能讓她感覺到自己存在的價值,而如今她卻被困在這個小地方,就像小池子裡的龍,有志不能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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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槍是有魔力的,拿過槍桿子的人,就會對那種感覺著迷不已,是會迷戀起開槍的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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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所長的意思是她眷戀開槍的感覺,所以濫用公權力而執法過當。張珩楊慌張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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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剛才的狀況確實很緊急,您可以問問跟我一起前去的大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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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瞇起了眼,指著坐在外頭戴著老花眼鏡看著書的大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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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你們大學長,他從警專畢業到現在,配在腰上的那把槍就連保險栓都沒有打開過,也就在這裡安安穩穩過了快要二十年,或許連開槍的念頭偷不曾有過。他的孩子一個念高中一個念大學,半輩子都要過去了,說不定再幾年就可以申請優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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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陽看著滿滿的茶杯無語著,所長臉上的笑容依舊,話語卻是異常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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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這裡的生活無聊得令妳一刻都待不住,但這卻是我們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不會容許有人在我的任內壞了這個規矩。妳對著民眾對空鳴槍的事情雖沒有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故,但這事可大可小,要是傳出去鬧大了對你我都很麻煩的。我已經安撫過地方的媒體的記者,這件事情不會見報,但我也不能不懲處妳曉以大戒,所以就麻煩妳在明天上班之前,交五千字的報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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