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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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體育課，在和綺真一起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她轉過頭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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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今天怪怪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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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我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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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妳今天心情特別好，整個人都在發光，走路蹦啊蹦的，剛才還在唱歌，連妳最討厭的化學課也沒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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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很過份耶，說得好像我化學課都只會睡覺一樣！」我白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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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好啦，不過妳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對吧？說吧，是什麼好事讓妳這麼開心？」綺真用手肘推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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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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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來了，告訴我。」她的口氣讓我不能再反抗，見我還是噤聲，綺真伸出手向我的弱點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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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唉唷，好啦好啦…別弄了。」聽我這麼說，她才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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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我怕癢，沒辦法，這大概一輩子都注定是我的死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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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回學校練團，」我開始說，「結束後，那個三年級的學長帶我去吃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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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喜歡他嗎？」綺真露出壞壞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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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知道啦！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跟他在一起，我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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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喜歡他了啊！」綺真說，「妳絕對是喜歡他了啦！承認吧，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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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不確定自己的心意，這樣先說喜歡好像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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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手中剛從福利社買回來的巧克力牛奶，因為天氣熱的關係，才離開冰箱不到一分鐘，包裝上已經結滿了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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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妳要不要快點吃，要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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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綺真買的是雪糕，再不吃恐怕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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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啊。」她撕開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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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樣，喜歡就去把握吧，畢竟自己的心只有自己知道。」綺真咬了一大口，滿嘴都是冰，繼續說，「再說了，高中只有一次，十六歲也只有一次，錯過了就沒有了，高中嘛，不轟轟烈烈談一場戀愛怎麼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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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知道妳媽聽到她的女兒說出這種話時的表情。」我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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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即使她知道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啦，」綺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媽一直都拿我沒辦法，就算我現在跟她說我交男朋友了，她也不會怎樣，因為她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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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妳的關係妳媽才拿你沒辦法啊，」我用手指推了推她的頭，「妳就不能替妳媽省省心嗎？妳這調皮的傢伙。」我嘆了一口氣，「真希望以後我的女兒不要像到妳，老是做這些讓家人擔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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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像我有什麼不好！」綺真佯怒，大聲的說，「我寧願我的女兒開開心心的做自已，去追求她喜歡的事，也不想要她像隻被關在鳥籠裡的金絲雀一樣，徒有其表，其實一點也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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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真這番話讓我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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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有其表？什麼意思？」我不解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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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以為我很快樂嗎，若芸。」綺真的表情帶著淡淡憂傷，「從以前到現在，人人總是羨慕我成績好，每次跟爸媽出去，總能聽到許多人說著稱讚我的話，曾經，那也是我最引以自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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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次，我不小心考了五名以後，媽媽把我罵了一頓，她說了一句至今都還讓我印象深刻的話，『妳以為我花那麼多錢養妳幹嘛？如果考不好，就不要回家。』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一直是我媽拿來跟親朋好友炫耀的工具，好像除此之外，我在她眼中就沒什麼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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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為了讓我媽生氣，為了讓她多在意我一點，我在學校跟同學打架、偷東西、頂撞師長，做了好多大人眼中壞小孩才會做的事，但是，這些都沒辦法引起她的注意。」一轉眼，綺真手中的雪糕已經被她吃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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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找到了一個辦法，有用到足夠讓我媽打電話把我從安親班叫回家：故意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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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小考考差，我媽已經氣到把我關在房間，兩天沒給我飯吃，但可能是怕萬一把我餓死了，以後就沒有人讓她拿來炫耀了，所以，她還是放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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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真含著雪糕的木棒，想多回味它的美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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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之後還是頻頻做出這種會讓我媽發瘋的事情，當初只是想這麼做，看我媽生氣、看她對我大吼，心中竟然有一絲欣慰，現在想想，我那時也算有點病態，但我只是想跟你們一樣，得到父母的愛而已，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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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媽對我越來越冷淡，連有一次數學交白卷，班導師打電話告知我媽我最近的學習的狀況，她也不怎麼關心了。平常這種時候，不管我在哪裡、在做什麼，她應該會馬上把我叫回家好好修理一頓才是，但她那次沒那麼做，反而在我和同學玩到十一點回到家後，才面無表情的告訴我，她不想再知道我又做了這種事。之後，我也不愛這麼做了，反正不管怎麼樣，她永遠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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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真講完，我們沉默了一分鐘，走廊上雖然喧囂四起，但我們之間安靜到都可以聽見對方呼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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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不知道妳的故事，剛剛講的那些…我不是有意的。」我小聲的說，偷偷觀察她的表情，希望她沒有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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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不是妳的問題，」綺真拍拍我的肩膀，「既然妳剛好講到，我就順便把我的故事告訴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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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妳知道了為什麼我在某些方面看起來很叛逆，那是因為我知道，唯有這麼做，我才能在我的鳥籠裡過的開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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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目前我最期待的事情事什麼嗎？我希望我可以快點變成十八歲，我想要出國讀書，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只看表面的悲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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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真堅定的看著我，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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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握住她的手，「我相信妳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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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真也握緊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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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若芸，這些話我還是第一次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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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反而佩服起妳來了，」我看著她，「我沒有那麼多的實力來認清我自己，我也沒有那麼足夠的勇氣來追求我喜歡的東西。」我莞爾，「妳真的很厲害，綺真。」我真心佩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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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有把握，也曾懷疑過自己，懷疑是不是真的能夠勇敢追尋自己的熱情，」她眨眨眼，「我們目前能做的，就是把握當下，為自己爭取任何機會，做不會讓未來的自己懊惱，為什麼當初不這麼做的事。隨著時間推移，妳會感覺到自己在改變，對事情的看法也會不同以往。只要妳一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到那個時候，妳就可以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以及該如何爭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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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她相視一笑，「所以，妳喜歡學長嗎？」綺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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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吧，我喜歡他。」我大聲、有自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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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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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鐘聲總會提醒我們當下該做些什麼事，但是，我們的人生不會永遠有鐘聲，未來，該做什麼、想做什麼，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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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課題，我還在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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