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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缺月 與 沒有選擇

      是夜,不知從因為何,轉眼間火勢洶湧,原本美不勝收的森林,如今正被熊熊火光狠戾地摧殘。

      在大火壟罩的樹林間,只見一位女子身影蹣跚地走向她所知、離自己最近的地下水源,手裡鄭重地抱著一個看似不足歲的女嬰。

      女子雖面帶憔悴,卻看起來十分年輕,不知為何就是無法走的更加快速,甚至是用奔跑逃離這場烈火。

      此時,有一道黑影從遠方而來,移動間,迅速的身形只留下幾片殘影。

      那是一位容貌極其俊美的成年男子,只不過在留著一頭水藍色長髮的頭顱上方頂了兩只獸耳,一簇招搖蓬鬆的尾巴極其自然地從他身後探出,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人類。

      他是一名狐妖,前腳踏出森林,後腳就傳出陣陣地濃煙,驚愕之餘頓時讓他生起折返地念頭。

      女子見著又再度回來的男子,憂鬱的神情終於染上了幾分喜悅。

      她與這名男子並沒多少交情可言,但在此時有其他人在側,她就無需做上最壞的打算——在她死前,將嬰兒放在湍急的河水上漂流,以取得一線生機。

      女子連忙向對方開口,顫抖的聲音毫無掩飾地展現了她此刻的慌張。

      「我、我…已經沒辦法陪這孩子、再走下去了。

      ……請幫我把這孩子送到桃源吧!」

      說著的同時,從口中咳出的朵朵血花散落於地。

      男子蹙眉,他會意到了女子的打算,女子想把自己所有的精力,也就是她的生命能量渡給懷中的嬰兒,讓嬰兒能健康地活下。想必方才也是為了能將嬰兒「移動」,已經付出了部分的能量,才會讓她當前的狀況如此地不堪。

      男子心裡清楚,不是沒有能同時保下兩人的方法,只是這樣一來,嬰兒會因為成形的精力先天不足,而壞了她原本看似輝煌的大好前程。

      而女子望著眼前面色凝重卻遲不鬆口答應的男子,做出了她生平最大的賭注。

      「……別忘了你曾經認同我的那句話。」

      語畢,一道金光瞬間包覆了那名女子想保下的嬰兒,溫暖地就像來自母親的懷抱。

      ……她想要先斬後奏!

      當男子意識到女子的意圖時,一切都太遲了。

      如果現在打斷,不只女子孤注一擲的決意會付之東流,更會造成雙雙殞命的悲劇。

      儘管四周的火焰燒得凶猛,被燒得通體發黑的木塊殘枝隨著風聲發出了「喀喀」的作響,男子卻如同未身處險境一般,沉靜地等待那道光芒消散,一向清冷的眼底,此時多的是無法訴說的無奈。

      環繞在嬰兒身旁的餘光消逝後,女子瞬間跪倒在地,闔上的眼皮配上粉唇的一抹弧度,女子心想,這樣便好……

      霎然,所有在她身上的色彩以難以言喻的奇異方式快速褪去,全身逐漸變得黯淡,緊接著軀體像是凋零的植物般地萎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最終化為一道塵埃四散於空氣之中。

      這便是作為植物妖的末路,也讓男子看見了女子至死都要履行的決心。

      對於這位知曉本名喚作「璘兒」,卻一點也不相熟的女子,男子對她致上了敬意。

      男子走向、並抱起了剛輕飄落地的嬰兒,一個蹬步,便躍向空中,脫離了依然泛著紅光的火場,沉默的背影只留給了同他一樣寂靜的月色。

      在男子多年後回想,依然清楚地記得。

      那夜,頂上的月亮缺了一角。

      ✦✦✦

      早晨,天泛白肚已經多時。

      男子面對著眼前才剛甦醒不久的嬰兒,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雖然他知道眼前的嬰兒,是不久前才由桃子成功化為人形的桃子精,屬於「先天成精」,開口方能說話、通曉語言,令他由衷地佩服了一下,但是……

      他討厭哭鬧聲!

      看著已經嚎啕大哭、淚不成語的嬰兒,男子真心地希望她能閉嘴。

      時間回到幾分鐘前。

      「你說璘兒姐姐…為了救我犧牲了?」

      「我、我又不認識你!」

      「你一定在騙我!」

      他很老實地對嬰兒說出了現實,真相是如此,他也不想有所掩藏。

      然而,理所當然地,無法一時半會就接受現實的嬰兒,對他發出了質疑。

      「我沒理由需要騙妳。妳是植物幻化而成的妖,應該能感受得到在我背後的那座山的生機已經被燒盡了。」

      男子雖不喜被質疑,但依然耐著性子對嬰兒自清,在他身後遠處的那座、已經成了黑禿禿的山峰,即是昨日他將嬰兒帶出的地方。

      當時的火燒得比他料想中地要久,再想到那裡原本是擁有自成一片小天地的靈氣會流之地,卻被一場火卷走了許多東西,眼前的嬰兒……

      大概是唯一能證明,那裡曾經欣榮過的證據。  

      嬰兒在聽見男子的解釋後,便開始哭了起來。她就算擁有高於人類嬰兒的靈智,精神狀況卻與一般嬰兒無疑。

      聽著逐漸變大的哭聲,男子心裡想著是與嬰兒的悲傷截然不同的事,看著嬰兒的視線也越發地寒冷。

      ——老子單身!

      這是目前最能全方位的表示男子心理活動的一句話。

      他在想自己應該拿眼前的嬰兒如何是好。

      雖然死者為大,現在再去罵璘兒的「丟包」行為實在不厚道,但他需要為了一位僅有一面之交的人的遺言,而帶上一個孩子嗎?

      如果今天他說「不」,相信也沒什麼人有資格可以指責他。

      人生截至目前為止都「單身」,說明了他沒有任何撫養過孩子的經驗,更直接地挑明,男子沒有那個身為家長的責任與義務在身,需要絕對地遵從他人的話語。

      這時,只見一直哭得讓男子刺耳的嬰兒突然從地上站起,說道:「我……我要回去!」

      踏著那雙站得不穩的小腳ㄚ,緩步地向男子身後的方向走去。

      「妳回去又能做什麼?」

      然而嬰兒才走沒兩三下,便被男子一手抱起。任是男子還沒有對方才的疑問做出判決,他也不希望此時有人再給他添亂。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回去!」

      嬰兒不斷地哭喊著,一直在男子的手中掙扎,雙腳懸空亂踢。在屢次抵抗無果後,又再度哇哇地哭了起來。

      不禁讓見到這副景象的男子嗤笑,自己已經淪落到要欺負一個嬰兒了……?

      轉念一想,便抓著嬰兒一躍到一處懸崖邊,將嬰兒的腳底對著下方的萬丈深淵。

      他昭告她:「聽著!我答應妳的璘兒姐姐要帶妳去桃源,並不表示我需要聽著妳哭鬧!」

      「再哭,就把妳扔下山谷。」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不情願,男子又隨意地補上一句:「其實我根本不想與妳扯上關係。」此刻好聽的聲音,也蓋不過話裡的冷酷。

      看了眼被嚇壞了的嬰兒,未再聽到對方吵雜的哭聲,男子心想,他早該這麼做的,他曾幾何時是一個善良的人了?

      在見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後,男子便單手攬著嬰兒在森林中跨步地行走,往幾秒鐘前才決定的目的地移動。

      桃源,據說那裏住了許多類型的植物妖,美好的如它其名,像是世外桃源般,是植物妖們的仙境。

      似是想到了什麼,男子撇了一眼嬰兒說道:「我叫做『藍』,藍天的藍。沒有姓,那是人類才會取的東西……

      我說……妳還沒有名字,對吧?」

      藍等了幾秒,手裡的嬰兒一點動靜也沒有,噘著嘴的小臉像在做著無聲地抗議。

      藍一想到要帶著這個小傢伙上路,不想在這看似不長但也不短的路途中,發生一直被叫著「喂」、「狐狸」這種有名字卻不用的狀況,才做簡短的自我介紹,卻沒想到嬰兒居然還給他擺臉色……,頓時讓他生起了股邪惡的念頭。

      藍開口道:「因為妳是桃妖……我以後就叫妳「夭夭」吧。」

      「逃之夭夭,遇上事情就奮力地跑吧,妳這麼弱,也只能跑了。」

      像是為了諷刺,不理會嬰兒的意願和胡亂揮動的雙手,名字就瞬間定為「夭夭」了。反正即使夭夭如何的抗議,名字也只能任由藍隨便喊,因為這裡只有他們兩人,再無之外的第三人。

      「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藍呢喃了一句,又繼續回歸他趕路的行列。

      此時的森林非常地幽靜,讓藍不自覺地又想起了方才所做的決定。

      誠心來說,以他的能力要將夭夭活著帶到桃源完全不是問題,也不會對於自己的時間突然地被占用而感到憤怒,或是認為自己受到了擺布,在抽絲剝繭自己內心後明瞭,之所以會對於這件事這麼地抗拒,是因為

      ——「他不想為他人的人生負責」。

      藍心中一直都清楚,就像蜻蜓點水般,小小的動作,也能激起大大的漣漪。自己的一行一動可能會對別人的行為舉止造成影響,影響的時間可能是幾天、幾個月,或者……長至一生。尤其在面對像是夭夭這種擁有極強學習力與模仿能的嬰兒更是如此。

      他不想因此受到任何的「譴責」,現在是,以後也是。

      不過在藍想通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後,反而就直接地放空了,因為想的太多,只會對自己造成額外的負擔,卻一點也無法改善自己無解的現況。

      霎那間,他感應到了附近有其他的妖獸存在,便輕踩上樹枝,躍身去一探究竟。

      片刻之後,藍站在樹梢上靜靜地觀察著他所發現的那隻妖獸,那是一隻外型像獅子,頭上與背脊上均長有利刺的妖獸。

      會稱牠為「妖獸」,是因為同樣與藍和夭夭種族為妖,外表卻是野獸的外型。通常能力越高強的妖都會化為人形,雖然不少獸形的妖能口吐人言,智商與實力卻遠不及人形強大。

      此刻,藍修長的眼睫向下沉浮,似是在打量著什麼。

      他輕喃一句:「看起來還好,但是還是需要啊……」便抱著夭夭,跳下了樹梢。

      將夭夭輕放在一旁的岩石上,藍便獨自地朝著正在休息的妖獸衝了過去。

      而妖獸忽然地見到迎面而來的男子,心裡十分駭然。牠直至前一刻都未能洞察有人出現在牠的周遭,直覺來者不善,立刻擺出了應戰姿態。

      然而妖獸奮力地向前一撲,速度卻快不過藍,藍輕盈地一個轉身,抬腳一踢,便將妖獸踢飛到幾丈之外,足以可見這擊的力道之強大。

      藍蹬腳一躍,原地眼見只剩下捲起的沙塵,須臾間又極其快速地踢出一腳,將妖獸踢往天上,接著伸出他修長精緻的手,直接向上一捅,貫進了向下墜落、已經毫無反擊之力的妖獸軀體。所有動作行雲流水,不見藍眼底生起任何的波瀾。

      妖獸雖然身體被貫穿,卻未能落到地上,只能任由藍舉在半空中,不斷地掙扎。如有常識人在此,定會覺得單靠藍纖細的手臂居然能撐起妖獸如此龐大的身軀,畫面極其詭異。

      一陣、一陣的血漿時不時地從妖獸的傷口中噴出,似是藍的手掌在牠體內翻攪造成,不知道在尋找著什麼。

      在藍眼底的螢光一閃而過後,貌似找到了他要的東西,便用力地將手一拔,將妖獸已經了無生機的屍體很隨意地拋到了一旁。當他張開了緊握的手掌後,執在手裡的一顆浸染著鮮血的紅色珠子。

      見著目的達成,藍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回了夭夭身旁,不理會將整場殺戮看在眼裡,此時正因害怕而縮著身子的夭夭,逕自地將她抱起,離開了現場。

      兩人來到了清澈的溪水邊,藍用河水洗滌方才從妖獸體內取出的紅珠的同時,也順便將噴濺在自己身上的鮮血做了清理。

      藍接著拿著洗好的珠子朝著坐在河邊發愣的夭夭走去。

      見到了藍正向她靠近,夭夭好似受到了什麼刺激,忽然跳了起來。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雙手抱頭,嘴裡一直碎碎念著:「你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帶著恐懼的神情,看著藍像是見到什麼怪物似的,下一秒便會把她生吞活剝。

      藍伸出他的大手,一把就將夭夭抓到他的面前。

      夭夭見到藍另一隻手裡拿著的紅珠,讓她想起了妖獸之所以被殘忍殺害,就為了這顆從牠體內取出的珠子。而那顆珠子正散發出些微的氣場,瞬間就讓她聯想到了「這是那隻妖獸的怨氣」。

      表情變得更加驚恐的夭夭,比起先前的只會顫抖,開始奮力地想從藍的手中掙脫:「……你、你想要幹嘛?」

      話一說完,夭夭卻沒想到藍猛然地就將紅色珠子往她的嘴裡面塞。

      她開始死命地掙扎,緊閉著嘴巴,並發出了「嗚嗚嗚嗚」的抵抗聲。接著,卻冷不防地被藍捏了一下臉頰,一聲「咕嚕」後,珠子順著喉嚨、被吞了下去。

      抵抗無效,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夭夭先是全身僵直,不久後,也不管眼前的人對她來說有是多麼的恐怖,三七二十一地就放聲大哭了起來。想到自己吞了不久前才活生生從別人體內挖出還帶著血的東西,渾身都覺得難受。

      咳、咳,噁――

      夭夭用她無力地小拳頭敲著自己肚子,卻怎麼樣也無法將那顆生理與心理都讓她難受的珠子吐出來,在嘗試無果後,她才想到了事情的始作俑者……

      「我最討厭你了!」

      夭夭目前知道的詞彙還很少,所以只能直白地喊出自己心裡的感覺,眼前的這個人從見到他的開始總是在做著讓她討厭的事,討厭、非常的討厭。

      難過的情緒頓時湧上心頭,夭夭邊哭,邊起身、踩著她的小短腿拔腿就跑。她現在完全不想見到這個討人厭的人,她要離開,沒錯,離開!

      看到夭夭的舉動,藍並沒有馬上將夭夭追回,依舊擺著與他平時無二的表情待在原地。

      ✦✦✦

      天空再度被黑紗覆蓋,來到了夜晚。

      此時跑離藍身邊的夭夭,龜縮在一個從樹根裂開的樹洞之中,不知是因夜晚的寒風呼呼作響,還是因為聽到不知從何傳來野獸們的嚎叫,又或者是對於白天經過的一切,璘兒姐姐的死訊、被抓到懸崖邊警告、看見妖獸被壓倒性的力量殺害,再加上吞了那顆該死的紅色珠子,夭夭屈膝咬牙地顫抖著,不哭出聲地只落下隱忍的眼淚。

      要是過問夭夭此刻的心境,她絕對不會去細聽上訴的所有理由,但會直接地將「全部」都當成她現在「害怕」的原因。

      就算一副天公地道地在藍面前一吐不快那又如何?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自己又將去往何方,別說談論這麼艱澀的問題,光是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所不知道、叫不出名字的,她對這世上的所有萬物都感到陌生,所以也對現在碰到的任何事物都感到害怕。

      一但離開了那名為「藍」的恐懼與怨懟後,靜下心的夭夭才發現各種的恐懼與不安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

      初見這個世界,讓夭夭唯一熟悉的,只有當她還是桃子型態時,即使自己無法給予任何回饋,卻一直伴隨在自己身旁,陪著自己說話的璘兒姊姊。但是現在璘兒不在了,她所熟悉的世界、所熟悉的全部也就不復存在了。

      對於知道的全部都消失殆盡時,留下來的不是一無所有的白色,而是無止盡的黑暗。夭夭蹲在樹洞之中,不管是面對身外的漆黑夜色,還是心裡的混沌不安,她除了懼怕,別無他法。

      但當她再度想起了璘兒姊姊的微笑與溫暖時,緬懷的情緒終是讓夭夭哭出了聲響。有一種比起害怕更強烈的情感瞬間地佔據了她的心房,那是一股悲傷,而這份悲傷之中還包含著失去。

      此刻地痛心疾首也終於讓夭夭明白,她將永遠地失去那份讓她所熟悉的溫暖了。

      但即使夭夭因為心痛,而開始放聲大哭,與此同時,卻也吸引了附近野獸們的注意。

      此刻正哭得天昏地暗、沒有心留意四周的夭夭,只見草叢一晃,一隻飢餓如狼的狗形妖獸猛然地衝出,向夭夭撲了過去。

      當她意識到那擋住身前月光的黑影時,張著口利牙的狗妖已經近在咫尺,即便夭夭想逃,卻已經無處可躲,想放聲大叫,也已經沒了時間。

      咻——

      就在此時,千鈞一髮之際,空中劃過了一道黑色的殘影,一個不大的物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漆黑的樹林中飛出,直直地落在狗妖的頭上,硬是將狗妖的腦袋瓜打出了一個大洞。

      瞬間失去腦袋的狗妖理所當然地應聲倒下,死的不能再死了。而方才飛出的凶器,其實只是顆路邊隨處可見的石子罷了。

      隨著夭夭眼前再度回來的月光,此時從樹林間走出了一道,讓她既陌生,卻意外地比起其他事物讓她熟悉的身影。

      是了,能這麼凶殘地丟石頭的人,用想的,夭夭倒是能想出一人。

      「剛剛漏掉一隻……」

      「啊?」

      夭夭聽著藍沒頭沒腦地就竄出一句,十分地不解。

      但藍卻不怎麼想細說其中的前因後果,沉聲說道:「……都怪妳突然就哭的這麼大聲。」連他都嚇了一跳。

      夭夭沉思了一下,在聽不懂藍說的話後,也就不想弄明白了,直接說出了心中的疑問:「……你怎麼會來?」這個人不是不想和她扯上關係,巴不得把她丟掉嗎?

      問話的同時,夭夭不自覺地往藍身前走去。

      由於夭夭的身高不高,邊走的同時,視線很輕易地就落在了前方的草地上,這麼一瞧,讓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掩藏在樹叢與樹幹背後的地上,存在著許多狗妖的屍體,貌似都是被一招斃命,每一隻狗的身型都算的上完整,沒有被支解。

      「……這是?」夭夭驚駭地發出了疑問。

      但她的兩次開口都沒有得到藍的回應,只見藍逕自地走到方才被打爆腦袋的狗妖身旁蹲下,直接伸手往屍體上一捅,伴隨著噴出的鮮血,又抓出了一顆與白天相像的紅色珠子出來……

      「——哇!」就算已經見識過藍的殘虐程度,夭夭還是嚇了一跳。

      「我不是說了遇到危險要會逃嗎……」藍無奈地說了一句,讓受到驚嚇的夭夭又再度回過神來。

      接著,藍將紅珠伸到夭夭面前,道:「你之前吃的是妖的內丹,妖的生命能量都是儲存在裡面,俗稱『妖丹』。吃了可以提升實力。」

      「妳現在太弱,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我可沒辦法保護你一輩子呀……」藍感嘆地說著,便將拿在手中的妖丹直接彈到了一旁,嫌棄著妖丹的質量實在太差。

      這樣的解釋,對於藍來說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如果可以,他其實不太想與夭夭說話。

      藍想起了璘兒說的那句——別忘了你曾經認同我的那句話。

      就是那個「認同」,才讓他做出決定,願意妥協帶著夭夭上路。

      不過看著眼前一點也沒反應的夭夭,藍此時真的有些怨懟把小孩丟給他的那個女人。

      老實說,在他心裡對於璘兒的印象就是一個自大的女人。總是自說自話,明明實力不怎麼強,要求還特別多,現在又自顧自地死去,讓他一點選擇的餘地也沒有……

      「但是……會保護我的只有你了啊。」沉靜很長一段時間的夭夭,終於回應了他,打斷了藍的思考。

      一秒鐘前,藍還在哀怨著璘兒,讓他一個人必須對夭夭做出選擇,卻沒想到下一刻,聽見了夭夭的話後,卻讓他受到了被雷劈到般的打擊。

      ……

      ……只有我?

      只有我……嗎?

      藍此刻第一次認真地正視著夭夭。

      先前的他只一直思考著,我「需要」幫助她嗎?我為什麼「需要」幫助?等之類的疑問,卻未曾想到就如同他之所以必須要對夭夭做出選擇,是因為如今只剩下他一人,沒有多出的其他人選能做選擇,所以他才成為了「必須」。對於眼前的這個孩子,對於夭夭來說,只有他可以保護她,並不是因為夭夭選擇了他,而是夭夭「必須」選擇他啊!

      也就是說,當他在想著我為什麼「需要」伸出援手的同時,卻未曾想過對方「必須」要有求於他。

      在他可以選擇隨時將夭夭丟在半路的同時,但不曾想到,原來眼前的人……

      她才是「真正的」沒有選擇的人呀!

      在想通了一切之後,藍想到他先前的無知,總是無意間將自己不滿發洩在一個比自己更加無辜的人身上,原本心裡的不情願,現在有都化為烏有了。

      這種心境上的轉變,真的說不上好壞,因為那是一種放棄抵抗的感覺。

      接著,藍走到了夭夭面前,輕觸著夭夭的頭頂說道:「我發誓,我一定會安全地把你送到桃源。」

      他想,對於送她這件事,不只是對於璘兒的認同,也是對於夭夭,對於她各人做出的承諾。

      「嗯。」在夭夭點頭之後,兩人做了第一次共同的妥協。

      這就是他們旅行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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