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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 向日葵與彼岸花 (2)

      六月,忙碌的都市生活讓上海這個商業城市,忽略了冷與熱。

      張俊宇的攝影展在今日開放入場,展覽封面那一幅少女觀望鐵塔的照片,極之受老闆和業界讚賞,說起來也是走了狗屎運。

      而展覽的名稱則美曰其名的應付了早前公開的情侶專題——「我眼中的她」。

      張俊宇在展場裡穿梭著,他高舉紅酒杯,不斷與那些來觀賞的達官顯貴碰杯。這他的工作範圍之一,在上海這麼一個沒有人情冷暖可言的城市,奉承伎倆是必備的生存條件,正如他現今的老闆,也是從交際中認識的。

      藝術界鼎鼎大名的鄭龍軒,相傳經他手上打造的藝術家,都會成為明日巨星。五年下來,在他的精心打造下,張俊宇也可說是小有名氣。

      數杯紅酒下肚後,張俊宇感到臉頰有些發燙,於是朝眾人微微躹躬,示意先行離場。

      他來到門口,瞄了一眼那立著的大展覽牌,望著封面那張女孩照片,微微笑了笑,「謝謝了啊……」一股暖意貫穿在體中,他彎下身子,乾嘔了一聲,趁它還在胃裡徘徊的那幾秒,連忙抽出西服中的袋巾,捂口跑開。

      在這大街小巷裡,他怕的不只是周圍人看他那一副,酒氣沖天的厭惡眼神,更怕那像螞蟻一樣無處不在的狗仔,拿他此時的糟糕形象,去進行噁心的金錢交易。

      甚麼「名攝影師張俊宇不勝酒力,狼狽逃離攝影展」這種標題,他一個字也不想看見。

      他越走越快,只盼快些去到大街的截車區。

      大街是個危險的地方,他必須在被認出身份之前,快速攔截到一輛計程車。但這不是他能主宰的,而是那該死的運氣。

      他躲在大樓的暗角,以天色昏暗這個有利條件隱藏著自己,瞄準了大馬路,準備來個速戰速決。靜觀其變時,世界靜謐了下來,小屁孩哭喊的聲音不見了,大媽的叫賣聲模糊了,老人推著紙皮車的車軸聲也愈來愈遠──

      車輛行駛的聲音不斷擴大著,又近了、更近了……

      就是現在!

      一輛計程車在半條街以外的距離駛來,他沒有沒心思去感謝命運之神的眷顧,便飛快往前跑去,甚至顧不上剛要下車的女乘客,魯莽地撞了上去。他來不及看清那女士的臉,只用餘光瞄到她深鎖的眉。

      在那女士破口大罵他以前,他已快速關上車門,乾脆地落下一句:「師傅,開車!」

      師傅一臉司空見慣。

      車緩緩地往前開去,張俊宇如釋重負般吐了一口氣,這下才踏實地靜下來觀察周遭的環境。抽了抽鼻子,聞到了似曾相識的香氣,於是有點疑惑地對司機說:「師傅您這車裡噴了香水?」

      師傅樂開了花,帶點嘲諷回道:「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可能噴那女人香水?是剛剛那位小姐身上的味道,聽她說她可是沒噴香水啊,是天然香。」

      司機五十來歲,說起此話時耳根子竟不合年齡的,泛出一抹少年才擁有的紅,不知是香味蠱惑了他,還是他心中慾望的魔鬼。

      「這麼說來,那小姐是身懷奇香了?」

      「可不是,而且還是個美女。很是水靈!」

      他雖想白眼這充滿色心的司機,卻禁不住這司機老頭的誘惑:「不信先生你回頭看看,還沒走遠呢。」

      這麼一聽,心裡的悸動已經翻開來了,它不停地蔓延在空氣裡……

      會是她嗎?

      在車子來到了路燈口時,他故作一臉淡定:「哦?我倒想瞧瞧怎麼水靈法。」轉回頭去。

      果然,是那個人。

      她就佇在街角處,在一家美容院門前,與裡頭的一位中年婦女談笑。她們看起來十分熟稔,話語之間,女子的表情活潑動人,笑靨如糖果一般甜蜜,似極了個會說話的漫畫人物……

      「先生還沒看夠?」

      還未來得及感慨再見面的複雜情緒,一番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張俊宇恍惚了一下:「甚麼?」

      車子忽然發動了起來,路燈口顯示器上的綠色小人,不知從何時變成了一動不動的鮮紅色;回頭望去,那段路早己離自己十分遠了,女子也早已渺無蹤影。

      「先生也是個愛色的人啊。」老頭色瞇瞇的雙眼與讓人反胃的聲音,在車座的後倒鏡、在耳畔、在空氣中出現。

      他不再回應,心裡的厭惡感猶如劃破夜空的悶雷。

      不敢置信,在情場多年,也會有如著了魔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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