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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洞天

      當日未時,文系藏書閣。

      時值荷月,三伏天的暑氣剛至,薰風自南方吹起,夾帶著溼悶水氣,燻得人心焦躁。

      文傑然拿起一本《文武紀事本末》,坐在書案前對著書冊奮筆疾書。他正在進行他的豐功偉業──編寫《伐武紀》。

      聽說,這本《文武紀事本末》出自掌門之手,裡頭記載著當年「抬文抵武」的事發經過。文傑然對這件犧牲三十餘人的慘劇好奇不已,也曾向掌門過問此事,不料掌門卻深鎖眉頭,一言不發,甚至微微動怒。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向來和藹的掌門會聞之色變?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好自力更生,四處翻查資料了。

      他將搜集來的史料與傳聞編寫成冊,也就是這本《伐武紀》。文系弟子普遍仇視武系,所言所行無不是在貶低武系,加之掌門曾下令不許任何人探查「抬文抵武」,將此書命名為《伐武紀》便能掩人耳目,其他人權當他是在抨擊仇人。

      文傑然百無聊賴時就愛東寫西寫,這可不是他重生後才養成的興趣,他從小便愛讀書寫作,國中時還立志當個大文豪。如今拜入文系,也算得償所願。

      就著燭火寫字難免眼痠,他暫時將筆擱著,在藏書閣裡四處走動。他走到另一張桌子前,發現其上還放著幾本書與紙筆,應是有人忘了帶走。

      出於好奇,他偷偷拿起最上頭的那本,翻動了幾頁,發現裡頭還夾著一張紙。

      他滿意地勾起唇角,攤開那張紙,視線剛落於其上,便將它如燙手山芋般扔了出去。

      「我靠!」居然是一張春宮圖!還是一張寫實派的龍陽春宮圖!這時代的人都這麼熱情奔放嗎?古時男風興盛也不是這麼個興盛法!

      過了幾秒,莫名覺得那畫風似曾相識,他便將那張畫撿了回來。果然!是魏子曦畫的,怪不得如此生動逼真,四藝才子畫的圖哪能不栩栩如生?

      「好樣的。」文傑然自認自己是個惜才之人,更是個注重社會平等的人,同性戀又有什麼關係?文師兄罩你!

      於是他抱著一顆惜才的心,就算羞得面紅耳赤也要繼續欣賞下去。

      十七歲便畫成這樣,真是……嘖嘖嘖。不過……他怎麼愈看愈覺得這畫中的小攻和小受有點像自己和魏師弟……

      喀噠一聲,木門開了。文傑然趕忙將畫紙塞回書中,若無其事地望向窗口。

      「文師兄?」一見到文傑然在此處,魏子曦白皙的面皮又蒼白了幾分。

      「魏師弟晚上好。」文傑然和善一笑。

      「文師兄……怎麼會在這裡?」魏子曦囁嚅著開口。他生來就是個病秧子,瘦弱體虛,近幾年才漸漸好轉。

      「閒得發慌,便來尋本好書看看。」看著小師弟驚慌失措的樣子,文傑然實在於心不忍,便好意問道:「你可是遺落了什麼?」

      「是……」魏子曦兩腿不住顫抖,卻還是慌忙抱起了書案上的書冊與紙筆。

      「放心,我沒動過你的東西。」文傑然面不改色。

      聞言,魏子曦的神情和緩了許多。他道了聲請師兄早日安歇,便又匆匆離去。

      文傑然彎著一雙桃花眼,也回自己房裡去了。

     

      翌日早晨,天色熙熙,文傑然又開始了他嶄新的一天。

      這日閒來無事,恰巧他心情煩悶,就隨著直覺在山裡四處蹓躂。

      走著走著,他竟走出了陽明山莊的竹林,來到一條流水潺潺的小溪旁。小溪旁種著幾棵桃樹,想必這些就是傳說裡,從掌門居所四周移植過來的。可惜花期已過,看不到灼灼桃紅爛漫滿天……因此,他又鬱悶了。

      越過小溪,他來到了一處雄偉瀑布前,沿著石壁漫步,竟意外發現了一個石洞。好奇心極為強盛的他,強壓下自己對黑暗的恐懼,彎腰鑽了進去。

      鑽入石洞中,他才知道什麼叫世外桃源、仙石洞天。原來這石洞通往瀑布之後,瀑布之後是一方寬廣石台,石台之上立著巨大的奇岩怪石,奇岩怪石間的縫隙還生著延伸至石穴頂端的古木。

      水簾洞天,璇霄丹闕,美得難以言喻。這一方杳無人煙的靜謐天地,絕無僅有,定是足以為外人道。

      他選了一顆平坦的石子,坐到其上,抬首觀望著面前的水幕,匯集靈感。水幕自頂端傾瀉而下,宛若晶瑩的碧玉錦被,純粹無瑕,誘人伸手探觸。間或有幾滴水珠灑落頭頂,更令人倍感清爽自在。

      和煦的日光自水幕左右溜了進來,穿透過水瀑,映照於身側。乍看之下,那厚實的水簾竟像在微微發光。

      暗處裡的那雙眼正凝望著他。

      靈感來了!文傑然驟然起身。

      趁著文思泉湧,他拿起掛在腰間的毛筆,掌門傳給他的名筆──落墨白云,尋了一棵古樹,氣勢十足地提筆、站定,再深吸了一口氣,蹲了一個華麗的弓箭步。

      電光火石之間,神奇的事就這麼發生了。

      他竟然直接在樹幹上寫起字來了!

      沒有墨水,竟也能在樹木上留下豪放的筆跡。他舞著毛筆,一揮而就,運筆所至之處有如被筆刀刻劃過般,留下了一道道的深溝。

      這絕對不是什麼雷射刻字,這叫實力!……掌門傳給他的實力。

      「奧義•入木三分。」橫豎無人在看,偶爾犯犯中二病也不成問題。

      嗖──一陣疾風呼嘯而來。

      文傑然心頭一震,機警轉身。身子尚未轉正,他便不受控地撞上樹幹。

      「痛死我了……」眼冒金星地向下一瞧,登時嚇傻了。

      「這、這是什麼?」釘在他下面的長條物是什麼?這是劍?戟?還是長槍?

      他驚恐地望著將自己釘在樹幹上的長槍,冷汗直流。閃著寒光的槍頭斜斜刺入他胯下的衣襬,距離他不可描述的部位一公分不到,這玩意兒差點就要害他爆蛋了啊!

      「你是何人?」一抹白影自巨石上躍下。

      「我、我是……」文傑然踮起腳尖,奮力貼著樹幹,生怕自己腿軟蹲下。他的下體正對著槍頭的利刃,要是他蹲下來……光用想像就覺得蛋疼。

      那人翩然落地,輕盈的步履沒激起半點塵土。

      文傑然心神一凜,迅速審視起來人,這服飾……是本派弟子沒錯,可他腰上的玉珮卻是墨黑色的……慢著,黑色的玉珮,難不成是武系的黑玉牌?

      他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逼近自己,臉上強作鎮定,心下警鈴大作。

      「少磨蹭!」武系弟子蹙起雙眉,不耐喝斥。

      那人的嗓子極富磁性,卻非低沉暗啞,而是清亮悅耳。有著恢宏氣勢的洪亮嗓音彷彿直直穿透人心,獨具魄力,使人莫名敬畏。

      文傑然深深懷疑自己要被吞噬了。

      眼見那人眉頭一皺,似要再度開口催促,他連忙開口:「今日天光明媚,少俠也是來這強身健體的嗎?」全然不覺自己是在答非所問。

      武系弟子冷笑一聲,俐落無比地握上槍杆,威脅道:「再不報上名來,我便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你能不能行行好,先把槍拔出來?我……我快受不住了……」文傑然勉力擠出討好的笑,額上冷汗直冒。

      武系弟子滿面狐疑地望向他的下身,這才發覺這長槍刺入的地方有些不對,把人給逼得雙腿狂顫,只差沒嚇尿。

      「沒能耐。」武系弟子順手把長槍從樹木上拔出,旋了一圈後再插入身後土地,宛如只是在拔一根頭髮,輕而易舉。

      這人該不會是來向人索命的死神吧?文傑然望著隨風舞動的血紅槍纓,汗毛都豎了起來。

      就算再怎麼害怕,禮貌還是該做的,只是那人似乎不想給他道謝的機會,竟在捨槍之後惡狠狠地將雙掌砸向他耳側左右,再來一個抬腿,將右腳抵在他雙腿之間。

      文傑然腦中轟然作響。

      他被壁咚了。

      他被一個陌生男人,壁、咚、了!

      「孬種,你可以開口了。」

      「呃……我們是不是有些靠得太近了?」文傑然發覺自己的處境更糟糕了,眼下這個情況害他連張口說話都有障礙啊!

      那人眼裡閃過一瞬冷冽,沉聲道:「左掌、右掌,選一個。還是你要兩掌齊上?看在你如此弱小的分上,我會讓你痛快上路。」

      敢情他是怕他跑走才壁咚他!

      面對要脅,男人豈能輕易屈服?

      「我叫李小文!」為了安全,還是屈服吧!

      「蠢名一個。」武系弟子低笑一聲。

      文傑然頓時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才智,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謊報假名,現在怕是已被武系弟子當作仇敵首領一槍捅死了。

      然而,男人在得到答覆後還是不為所動。

      他凝神端詳起眼前的文系弟子,眼神熾熱,先是注視著他的眉眼,再望向他的軀體,全身上下無不掃遍,有如猛虎在審視獵物。

      被人目不轉睛地打量,文傑然感到渾身不自在,沒來由地燥動不安。起先,視線放哪都不是;後來,卻是忍不住熱衷於品頭論足的性子,開始鑑賞這人的外表。

      此人應與自己差不多年歲,劍眉星目,鼻樑英挺,風姿颯爽,正氣十足。雙眸宛若兩碗茶湯,清澈無瑕;又似兩把火炬,威風懾人。稜角分明的輪廓、削薄輕抿的唇瓣、精實修長的身材,乾淨沉著的俊臉再配上一對上挑的丹鳳眼,竟沒有一般習武之人的粗獷野氣,反而俊美無儔,格外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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