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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裝》I <非禮勿視>(3)

03

出門時,打了個大噴嚏。但是自來也那傢伙已經一個月沒有買包裝紙巾,他又總是忘了去超級市場買,結果大傷風也沒法帶包裝紙巾,唯有用手直接抹,一條條一絲絲的鼻涕連接他的鼻孔與手背,連他這個大男生見了,也覺得髒。

“難道抹到褲子嗎……”還有一條行人路就去到校門的漩渦鳴人,一手停在半空中,不敢移動半分,就怕扯斷了鼻涕、流到嘴唇或衣領就更噁心。他舉起安好潔淨的左手,心情沉痛地拿起頸巾的一端,要打算抹下去,忽然一張紙巾拍到他臉上,因黏著鼻涕而沒有掉下來,以為是天降神蹟,帶著濃重的鼻音自言自語道   :   “厲害!   天神給我送紙巾!”

“天神個大頭!”是一道極具朝氣,兇巴巴的女聲,隨即就有一只手隔著紙巾,粗暴地揉著他臉部下方   :   “你真是髒死了!   好歹是不同體育學部的靈魂人物,還有很多愛慕你的低年級女生,看到你掛著鼻涕的髒樣子,都打退堂鼓了!”

“小、小櫻……”鳴人按著臉上的紙巾,那只手也離開他臉部,胡亂抹了一通,鼻頭紅咚咚的,似乎是破皮、有點刺痛,就見到春野櫻穿著校服、外罩黑色棉大衣、戴著白色粗毛線頸巾,雙手插著大衣口袋,白了鳴人一眼   :   “不是說笨蛋不會感冒的嗎?”

鳴人橫著食指擦了擦鼻子,又被櫻拍了他手背一下   :   “鳴人,剛剛才嚊過鼻涕,就別再用手擦。你回學校後要第一時間去洗手,不然我就跟班上的女生說。”

“知道了、知道了,小櫻不要生氣嘛!”他習慣低聲下氣地向櫻賠不是。不知是否有點病態,漩渦鳴人不討厭被人嘮叨或責備。讀幼稚園時,父親波風水門尚在生,但很少跟他玩,更少有跟他說話。大多時候,若他不用出去抓壞人——老爸是這樣對他說的——他就會抱著鳴人,窩在沙發看電視,多數是陪鳴人看超人故事、卡通片。

鳴人每看到超人打怪獸的情節,不顧自己還在父親懷裡,就手舞足蹈的學超人的動作,小拳頭經常揮到水門身上。孩子力氣不大,但不知輕重,有時水門吃幾記重拳也是常事。但他只會以大手包著鳴人的小拳頭,只淡然笑著叫他的名字   :   “鳴人。”彷彿那個名字,就包藏著他波風水門這生最大的幸福與快樂,以至水門每次叫鳴人的名字,也灌注無限的溫柔,令鳴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老爸在任何時候都不會罵他。他上幼稚園,聽說朋友都被父母罵過,就覺得奇怪   :   為什麼他老爸從來不會罵他?   有天,他做了許多頑皮事,就為了惹水門生氣,但結果水門沒有罵過他半句,只是頂著工作後的疲勞,一手一腳整理好被鳴人搗亂的家,然後要他下次別再做這種事。

他仍然不明白老爸為何不罵他,在他搞明白之前,波風水門已死去了。他無親無故,本來是要送去孤兒院的,但波風水門的上司,自來也最終決定不將鳴人送走,並擔當了他的監護人,幼小的鳴人捨不得搬家,他就直接搬進鳴人原來的家。自來也說,他的媽媽漩渦玖辛奈就是個脾氣爆的女人,很容易生氣,年幼時經常嫌棄波風水門柔弱。可是水門只會默默承受玖辛奈的責怪,鳴人聽著,不禁想像   :   如果家裡有一個火爆的老媽罵他,那家裡就不用整天靜悄悄的。

老媽兇一點不要緊,反正老爸脾氣很溫和,要是媽媽太生氣,一定有波風水門為鳴人頂著,為他哄回老媽。鳴人對於母親的認知,就只有自來也的憶述,以及幾本相簿。他選了一張照片放在隨身的銀包   :   年輕的玖辛奈氣得怒髮衝冠,揪著波風水門的耳朵,俏臉上一片豔紅。可惜,自來也亦不知道這張照片是在什麼情況下拍的。

所以每次櫻怒氣衝衝地罵鳴人,他仍然內心一暖   :   他就是喜歡櫻罵他的方式,並不像老師一樣謾罵他成績差劣,也跟佐助話裡有骨的諷刺不一樣,而是真的扯著嗓音、面紅耳赤,將她那刻所有精力與專注力,都貫注到他一人身上。在春野櫻罵漩渦鳴人時,她眼裡甚至沒有佐助的身影,滿心滿眼只有笨拙的他。

罵過了,就跟他收拾殘局。這時櫻的聲音會軟下來,小聲抱怨著   :   你怎麼就笨手笨腳的   ;   你啊,連紙也剪不好   ;   你啊……為什麼被我罵得那麼慘,也不回嘴,其實你可以不用每次順從我。

而鳴人只會咧著嘴,笑說   :   “因為,還能被人罵,是一件幸福的事。”

櫻一窒,臉上泛起溫容的微笑,捏著他的臉頰、一拉,說   :   “真是奇怪的笨蛋。”

其實櫻跟佐助一樣,都是不懂得表達內心的傻瓜,當然佐助的性情比櫻更彆扭。但他知道,櫻亦曾跟佐助表白,只是佐助兩次都回以一句   :   “無聊”。並不是櫻在告白失敗後向鳴人哭訴,而是班上的女生有傳言,幾乎全班人也知道櫻跟佐助表白過、並遭到拒絕,他才私下找上佐助問   :   “小櫻是一個這麼好的女生,你為什麼不喜歡她?”

佐助冷眼看著鳴人緊張、為櫻抱不平的模樣,說   :   “我為什麼要喜歡她?”

“因為……她已經喜歡你很多年,她六歲時就對你一見鍾情,你肯定這輩子還會有別的女生像櫻一樣,一心一意地愛著你嗎?”鳴人喜歡櫻,說這些話時,內心卻也沒有特別的苦澀。他既然喜歡櫻,就希望櫻能快樂,如果櫻跟她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她一定會快樂。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笨蛋。他並不懂得離間佐助與櫻的感情,他並不懂得製造有利於自己的形勢,他只懂得直腸直肚,不加修飾地說出心裡話,一旦認定了某一件事——假如那是正確的、合乎正義的事——那麼,他至死也不會自我否定。為什麼世事要有利於自己?   為什麼不能夠用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別人的幸福,以收獲更多的幸福?

櫻的快樂,就是鳴人的快樂。這麼好的女生跟佐助在一起,佐助也一定會快樂的。他漩渦鳴人這生最重要的兩個朋友都能快樂了,那麼,他一定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真是超級大笨蛋。”佐助留下這句話,便要拂袖而去,但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對鳴人說   :   “你說春野樓喜歡我很久,所以我應該要喜歡她嗎?”

嗯……嗯,就是這樣。

“那麼,”佐助提著公事包型的黑色書包,反手勾著、掛在右肩,垂著精亮的黑眸,低說   :   “如果我在見到你的那刻,就已經喜歡你,直到現在,那你也要喜歡我嗎?”

鳴人應該要說   :   你都在說些什麼?   噁心死了,我們都是大男人,說什麼喜歡   ;   我無法想像喜歡佐助   ;   你是不是生病了?   盡在胡說。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半晌,佐助又轉身,就好像無數次放學後般,一個人回家。過後,鳴人沒追問佐助那天為何說了這麼一個比喻,而佐助也理所當然的,沒再提過櫻向他表白的事。

是不是因為有過這件事,所以昨天鳴人伏在桌上睡覺時,因嘴上一抹濕軟而驚醒時,內心其實沒有太大的驚異。他的確是睡得很熟,但當嘴唇被某一塊溫軟含著時,他已立刻醒了。他這個人很遲鈍,就是直覺、體能與野性觸覺最為發達,電光火石間,他就下了個決定   :   絕對不能睜開眼——他幾乎是嘴唇被觸碰的那刻,就了解到事實。

佐助在吻他。

他嘗到熟悉的薄荷味——佐助最愛吃某一個品牌的薄荷糖,全無甜味,有如牙膏,但他本身就是個不嗜甜的人。鳴人有次不聽他的警告,硬是搶了他那盒糖,還倒出五六顆,一把拍進嘴裡,辣得他雙眼冒淚,幸好櫻身上剛好有兩顆巧克力,就給了他解辣。

沒想到再次嘗到這種薄荷糖,會是在這個場合、這種時候。鳴人不懂得說謊,但他那刻就是拚命去說謊。他無法承受清醒的後果   :   要詰問佐助?   難道佐助是個同性戀,才一直對女人沒興趣?   更重要的是,一旦他無法接受佐助,那他們就不能夠回復到本來的關係。

其實,鳴人覺得他得不得到春野櫻,並不是很重要的事。他又會想,假如他們三個人能住在一起就好。他髒亂不已,沒收拾好東西的話,一定又被櫻責備   ;   佐助最偏吃,要是誰做了他不愛吃的東西,那傢伙一定冷著臉,連飯也不想吃   ;   櫻很會做菜,家裡又開甜品屋,一定常常給他們做美食。

有很多東西不去戳破,什麼都不知道,不去探究,他們一直像兒時般過得簡單而快樂。那麼,漩渦鳴人可以一輩子得不到春野櫻的感情,也沒有半分遺憾。

做人是不應該太貪心。鳴人在等待,等到佐助敲著他的桌子,他才揉著雙眼,姿態不雅地打了個大呵欠,含糊地問   :   “現在幾點了?”

“還很早。”佐助靠著教師桌,提著書包,說   :   “你睡得像隻豬。”

“嘻嘻……”鳴人捶了腦袋幾下,甩甩頭,一副睡醒後的昏沉樣子,又揹起背包,站起來,說   :   “小櫻不就常說我笨嗎?   跟豬一樣笨。”

“笨蛋。”佐助被鳴人的話逗出幾分笑意,先他一步走向課室門。

佐助笑了,鳴人也笑了。

就像現在,他去廁所洗過手,跑回課室、一推開門,就見到櫻站在佐助的位置旁,她轉過頭來,一臉頑皮的微笑,以全班人也聽到的聲量說   :   “鳴人,我將你企圖用頸巾抹鼻涕的事告訴佐助君了。”

“喂,小櫻!”鳴人佯裝生氣,跑到櫻身後,雙手從後環著她的肩,一副賴皮的樣子   :   “我都有按你的吩咐好好去洗手,你真是殘忍!”

“鳴人真是的,不管多大,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說這話的,是春野櫻的摯友——山中井野。她是全校數一數二的美豔女子,跟櫻一樣愛慕佐助,又經常損著鳴人的,此時趁佐助低頭翻著課本,她如狼似虎的撲到佐助背後,一臉花痴笑容   :   “班上最有魅力的男生,果然還是佐助!”

“井野豬,你真是奸詐……”櫻擠開鳴人的懷抱,上前跟井野廝打起來,但中途就變質成為搔癢跟吵鬧。鳴人在一旁觀看著,一屁股坐到佐助桌上,說   :   “女生還真會吵鬧。真不明白你這傢伙有什麼好,不就一個面癱!”

“我也不明白。”

由於鳴人佔了他半張桌子,擠得佐助的課本都要掉下地,他便一手托著課本,並擋著自己的視線,專注溫習。

“鳴人。”

“嗯?   怎麼?”鳴人注視櫻跟井野的扭鬥,櫻已被對方壓在桌上,頭髮也亂七八糟,看得鳴人不禁笑了,聽到佐助叫他的名字,也沒有轉臉看向他。

“今天的測驗有溫習好嗎?”

“當然沒有,那麼,”鳴人這才轉過頭,一臉諂媚的笑容,摸後腦的樣子壓根就是個傻瓜   :   “佐助,你等會兒能讓我看你的答案嗎?”

佐助忽然笑了,但他的視線落在側面窗子外的風景。鳴人順著他的目光,便見窗外一片藍天,只有一抹拖長的飛機雲。一束陽光穿入課室,落在佐助桌上,刻劃出一道粗光紋。鳴人把手放上去,一陣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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