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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精靈族 之一

靜謐的森林深處,一棵如琉璃般的水晶大樹盤踞於此。科維奇家族的長老――凱特奧·科維奇正嚴肅的坐在由樹根盤旋而成的平臺上,睥睨著遠處的騷動。

*

碧色的湖水如鏡面一般映照著蜷坐在一旁的精靈少年。

微弱的抽泣聲從少年小小的身軀裡傳出,頻頻湧出的淚水宛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的落到了平靜無波的湖面上,引起了圈圈漣漪。

「痛…好痛…」精靈少年望著湖面上的倒影,小心翼翼的撫著自己臉上的傷口。

一般的精靈都有著強大的自癒能力,在不危及性命的狀態下,短時間內傷口便能不藥而癒,連疤痕都不會留下。但,他卻和別人不同,再小的傷口都得經過一定的時間才能癒合。

在這座森林裡,他是一個特異的存在,是個同時擁有人類和精靈血統的混血種。

「嗚…嗚…為什麼…」

為什麼他就和別人不同?為什麼他就得受這種罪?

滿腹的委屈化作了滴滴淚水,盈滿了眼眶,落入了湖中。在扭曲的水面上,他看見了自己不同於別人的異色眼瞳。

科維奇家族在這座森林裡有著絕對的權力和地位,原因就在於他們擁有比其他精靈族還要美麗的外型,一雙祖母綠的眸子更是美得令人稱羨。

身為科維奇家族的一員,少年有著一隻遺傳自家族的祖母綠右眼,而有著人類血統的左眼則漾著綺麗的燦金色。

身子一愣,少年伸手捂住了左眼。

他自卑的想掩蓋住和別人相異的地方,想讓自己看起來只是一隻平凡的精靈。

但,臉上那怵目的傷痕卻宛如一根細針,狠狠的刺破了他的幻想,將他用力的拉回了現實。

「唔......」心口傳來陣陣悶痛,少年咬緊了牙,硬是壓下了浮上腦海的不快回憶。

厭惡、恐懼、排斥......,各種負面的情緒夾雜著滿是惡意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多年以來,都是如此。

少年將手伸入了湖中,任由冰冷的湖水刺激著他的肌膚,藉此沉澱他的心情。

好想,好想,離開這裡。

少年失神的想著,此時,原本寧靜的森林傳來了一陣騷動,陣陣痛苦的驚叫聲連連響起。

「救命啊!」

「人類闖入森林了!快跑!」

少年愣愣的呆坐在原地,聽著其他精靈的哀號聲,他的心口再次悶痛了起來。

這就是族人討厭他的原因,因為他的身上,流著敵人的血。

「凡緹斯!」這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少年吶吶的回過神,還未來得及抬頭看清來人時,便感覺後腦杓傳來了一陣刺痛,一股拉力將他用力的提了起來。

「哦?看來抓到不得了的品種了呢」身為人類的男人用力的扯住了精靈少年的頭髮,露出了殘忍的笑容。「似乎能賣個不錯的價錢呢」

「放開他!你這個骯髒的人類!」站在湖泊另一端的精靈青年極力喊道,清俊的臉龐上帶著明顯的惡意。

精靈少年吃痛的抬起了頭,看向了和他有著相同特徵的青年,慌張的大喊:「二哥…跑…快跑!不要管我了!」

站在湖邊的青年正是少年的二哥――希瓦特•璐•科維奇,也是唯一一個在乎他、不會因他的不同而排斥他的人。

聞言,希瓦特愣了愣,一雙祖母綠的眸子直勾著少年。

「凡緹斯,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一個人?」他無意間看見了少年臉上那狹長的傷口,心疼和憤怒的情緒油然而生。

從小就出生在科維奇家族的他受盡了所有人的愛護和尊重,從未被如此差勁的對待過。

精靈少年掙扎的抬起了頭,瞄了希瓦特一眼,但在看見對方那隱隱帶著怒意的神情之後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呿,不知死活的精靈」男子輕啐了聲,舉起了背上的獵槍,瞄準了正皺著眉的希瓦特。

時間彷彿凍結了一般,少年瞪大了眼,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一雙異色的眼瞳染滿了恐懼。

他曾幾度在森林中聽見槍響聲,卻未曾真正見過當時的場景。

染上殷紅的草地,宛若地獄。

非法的獵捕者總是肆無忌憚的扣下扳機,原因便是因為精靈不管是生是死,都很值錢。

活著的精靈能夠掌控自然界的元素,在和人類簽約之後能成為他們最大的助力。至於死了的精靈,因為和魔力有著強大的連結,在死後他們體內的核心能製成珍貴的藥水,利於人類增強魔法能力。

精靈一身是寶,有著無盡的魔力,同等的,他們處處受威脅。

「二哥!小心!」在千鈞一髮之際,少年奮力一喊,成功的拉回了希瓦特的思緒。

「碰!」

子彈出匣,希瓦特縱身一躍,輕巧的避過。

一陣風吹來,在他的身旁匯成了數道風刃。

「哼,區區人類,別太小看我們!」希瓦特神色一凜,匯聚在他身旁的風刃立即順著氣流,射向了入侵者。

少年大驚失色,「二哥!不行!」

在不平等的條約下,精靈一旦傷到了人類,哪怕只是小擦傷,都會受到加諸於契約中的嚴重懲罰。

沒有人想以身試法,就算對方已經猖狂的踏入了自己的地盤。

但此刻,希瓦特已沒了理性。

無數道風刃盤旋在入侵者身旁,所颳起的強風在他們的手臂上劃出了淺淺的血痕。

「二哥…住…住手…」

精靈少年焦急的想脫離男人的掌控,氤氳的雙眸裡噙著淚水。

身為精靈,將自然中的元素化為自身的力量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領,天賦高的甚至能如同希瓦特一般,改變元素的型態,將原本溫和的風化作利刃。

「唔…咳…」希瓦特重咳了聲,難受的皺起了眉。

「二哥!」

「放肆的精靈,忘了你們自己立過的契約了嗎?」男子輕笑了聲,看向了身子搖搖欲墜的希瓦特,囂張的開口:「難道你忘了自己曾是戰爭中的敗者嗎?」

「咳…閉…閉嘴!你們…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懂!」

千年前的戰爭在人類看來就只是記載於史書上的古老歷史,但對於壽命比其他種族還漫長的精靈而言,那卻是人生中的經歷和回憶,他們對此再清楚不過了。

希瓦特也不例外,當年還年紀輕輕的他親眼目睹了一切的經過,對於人類的貪婪和不擇手段,他深感畏懼。

但,他並不討厭人類,因為他明白,再怎麼受汙染的環境裡,還是會保留著一塊淨土。

而他也就那麼幸運的,遇上了一個如天使般純真無邪的女孩。

――璐,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

希瓦特虛弱的勾了勾嘴角,祖母綠的眸子流露出一股溫柔的哀傷。

精靈少年疑惑的看著希瓦特的變化,對方嚴重的走神同時也引起了男子的注意。

「看樣子,那傢伙根本沒把我們看在眼裡。既然如此,那就殺了他吧」男子朝身後的同伴比了個手勢,隨即便退到了最後方。

「不…不要…」少年看著人類手中的長槍,著急的喊了起來。

男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安靜點,別壞了我的好事」

在血腥的殺戮過後,他能得到的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男子愉悅的輕笑了起來,他的同伴順勢扣下了扳機。

「碰!」

「哐!」

槍響過後,一道清脆的敲擊聲隨之響起。希瓦特愣愣的抬起了頭,子彈並沒有如預期般的貫穿他的心臟,而是莫名的遭到了阻擋,中途掉入了湖中。

「轟!」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原本平靜無波的湖面漾起了波紋,隨後,湖水彷彿沒了引力一般,瞬間升高,鑄成了一片水壁。

在水壁的掩飾下,躲在樹幹後的另一名精靈快速的走了出來,一把拉起了呆愣在原地的希瓦特。

「拉德爾…?你怎麼在這裡?」希瓦特茫然的眨了眨眼,隨著對方的腳步離開了現場。

「笨蛋,人類不值得你用性命去對付」拉德爾狠狠的瞪了希瓦特一眼,冷峻的臉龐帶著一絲慍怒。

「啊啊…對不起嘛…」希瓦特老實的道歉,隨後,他想起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對了,凡緹斯,他被人類抓走了啊!」

他和人類大打出手的原因便是因為此。

拉德爾默不作聲。

他悄悄的召喚起了自然元素,試圖將希瓦特弄昏。

因為這樣他就不必被迫去救那個可恨的混血種了。

拉德爾眉頭一擰,利用風所帶來的花草香氣,慢慢的迷昏了希瓦特。

「拉德爾…你……」希瓦特虛弱的開口,話還未說完便感到一陣暈眩,腳步踉蹌的勾住了拉德爾的肩膀。

拉德爾轉移重心,直接撐起了希瓦特。

「你現在很虛弱,不准說話」他厲聲說道。

「…拜託你…救救凡緹斯吧…人類…並不是全部都那麼可惡…」希瓦特聲音漸小,闔上了眼。

拉德爾輕嘆了口氣,低聲喃喃:「對不起…我不會去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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