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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還魂草

襲染兒一覺到天明,陽光輕灑入簾,睜開眼,頂上木製梁柱懸掛著一個大紅燈籠,她愣會,轉而苦笑。

是啊,她死了,這裡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間,那個亂到不行卻令人熟悉安心的地方,而是藍澪大神的將軍府。

「沒睡好?」悠揚的男低音嚇得襲染兒一蹦三尺高,抓著被子狠瞪桌邊那閒適的藍衣男子。

「大神?」

老天爺,難道神不用睡覺?還有他來幹嘛?

「藍大神,你在這多久了?」襲染兒乾笑。

「也不久。」藍澪闔上手裡的書,幽幽道,「大概妳睡著後不久來的。」

襲染兒有種暮光之城的錯覺,愛德華也喜歡在貝拉睡著後來聽她講夢話還是幹啥的。

「大神,你喝血嗎?」襲染兒無厘頭的問。

「不喝。」

襲染兒鬆口氣,嗯,自己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我吃豬血糕,還有鴨血。」藍大神補充。

「……」襲染兒無語望蒼天,她怎麼沒發現藍大神不只氣質冷,還會說冷笑話。

「好了,該起床了。」藍澪走向她,揉揉那亂得像鳥窩的長髮。「今天帶妳出去走走。」

襲染兒走向屏風後,那有一盆洗臉水,還是溫的,襲染兒有點感動,定是大神用的。好吧,看在他善待自己的份上,原諒他小小的偷窺癖。

藍澪望著她的背影,眸色幽深。她在夢裡喊了聲理楊,下一句是,你去死。

莫名的心裡一團火氣,哪個男生能被她惦記,就算是討厭也不行。

原本,他只是想來看看她可習慣,卻不知不覺到了黎明。

她的睡顏很純真,毫無防備,令他心起憐惜。

染兒,我不會讓妳消散,就算要逆天而行,我也要留下妳。

襲染兒梳洗完出來,桌上多了個托盤,上頭擺著清粥小菜,還要幾塊熱騰騰的糕點。

「過來吃東西。」藍澪招手,隨後皺起眉。「怎麼不梳頭?」

襲染兒一身淺粉色衣裙,嬌俏無比,柔順的三千青絲散在肩頭,素顏朝天,自然清麗。

「我不會綁。」襲染兒吐舌,她性子懶散,手又笨,原先都是方吉亞為她盤的頭……現在再想到她,襲染兒有些黯然。

「姑娘,以後誰娶了妳,可是倒八輩子楣。」方吉亞捏著襲染兒的鼻子唸唸有詞,眼神卻十分溫柔。

「姐才不嫁,姐要傍著妳過。」襲染兒耍賴道。

那時的她們,多好啊。

她自認對方吉亞從來都掏心掏肺,要不是瞥見封理楊的手機記錄,她怎麼也不相信,那個純真又有點內向的女孩,會傷自己如此深。

「坐下。」藍澪命令,取來梳子和髮簪,熟稔的將髮絲繞在耳後,斜斜垂著,用一支明珠琉璃簪固定,典雅靈秀。

「藍大神,你連頭髮都會綁。」原本略帶傷感的眸子又被興奮取代,藍澪寬慰不少,這個女孩,還是更適合天真。

讓他想起千萬年前的少女,那會拉著他一聲聲喚哥哥的女孩。

「很久以前,幫人綁過。」藍澪道。

「這樣啊。」襲染兒也不追問,低頭小口小口啃著糕餅。

「大神,吃嗎?」襲染兒拈起一塊桂花綠豆糕,遞到藍澪面前,「挺好吃的,嘗嘗。」

藍澪接過,放在嘴裡。入口即化、清香四溢,只可惜他不吃甜,稍嫌甜膩了些。

「好吃不?」襲染兒笑嘻嘻的,像個等待賞糖的小孩。

「還可以。」藍澪勉強道。他有多久沒吃甜食了?三千年?七千年?一萬年?貌似……從她魂飛魄散的那天起,再沒有人敢給他吃甜食糕餅。

心頭熟悉的絞痛減輕了些,似乎也感染了甜蜜。

「大神,我們什麼時候出發?」襲染兒滿足的摸摸鼓起的小腹,問道。

「現在吧。」藍澪抬頭看了眼剛剛升起的太陽,牽起襲染兒柔軟的手掌,凌空飛起,一飛便是數百里,襲染兒驚得低呼一聲,腳下不再是將軍府的青石地板,又是一片白茫茫的雲。

這速度簡直雲霄飛車了。

「呃,大神,咱們這是去哪兒?」被藍澪帶著走,襲染兒一點力也不用出,東扯西扯和藍澪話家常。

「採藥。」

襲染兒黑線,敢情你還是個醫生,「大神,你到底有什麼不會的?」

「挺多的。」藍澪嘆口氣,「其實,我不會生孩子。」

啊,大神大神,果然充滿冷幽默。

又跑了不知幾千幾萬里,太陽都上了頭頂,雖然襲染兒沒有運動不怎麼餓,還是問了句:「大神,要吃午飯嗎?」

藍澪停下,揉揉她的頭,「妳個小吃貨。」

襲染兒悲憤了。哎喲喂,我才不餓,我是擔心你會低血糖。

只是,四周一片白花花的,襲染兒有點囧,沒餐廳?行,咱們不挑,來打個野味吧,可方圓百里連個活物也沒有。

「大神,你們天堂怎麼這般荒涼?」襲染兒忍不住問。

「荒涼?」大神詫異的挑眉,「其實挺熱鬧的。」

熱鬧?冷清還差不多。

「只是我住得離天庭遠罷了。」藍澪淡淡道。

「對了,大神你不是天將嗎?不必上朝什麼的?」

藍澪一僵,「不必,我不樂意去。」

這這這,也太大牌了!

襲染兒閉嘴,走了幾步,正要去尋點食物就被揪住,「去哪呢?」

「找食材啊!難不成你啃這雲?」襲染兒嘟起嘴,俏艷嬌媚。

「我帶著呢。」藍澪取下腰間的藍布袋,手伸進去掏一掏,取出隻雞,還有兩袋水跟調味料,將調味料灑在雞上,默念咒語,指尖竄起火花,慢條斯理的烤起雞來。

襲染兒看得目瞪口呆,「大神,你和哆啦A夢肯定有不清不白的血緣關係。」

「哆啦A夢?」藍澪皺起好看的眉,動作行雲流水、無比熟練,烤雞散發出陣陣焦香。

「切,你連這都不知道,有沒有童年?」襲染兒盤腿坐下,給藍澪講起哆啦A夢的故事,她口才好,聲音嬌柔婉轉,又有高低起伏,故事說得有聲有色。藍澪很專心的當忠實聽眾,難為手中烤雞的動作完全沒出錯。

烤好後,襲染兒饞得不得了,伸手要拿,被藍澪一把拍掉狼爪,「等我弄涼,別燙著你。」說罷,輕輕彈指,微風吹過、沁人心脾,燙手的烤雞變成溫熱的,他撕下一隻腿,遞給襲染兒。

襲染兒迫不及待咬上一大口,肉質軟嫩多汁、香甜美味。「太好吃了!」她含糊道。

藍澪微笑,帶點悵然,陷入沉思。

「哥哥,你給語兒烤雞吧,語兒愛吃。」少女巧笑嫣然,拉著他的袖子撒嬌。

「剛剛不是才吃過飯嗎?妳個小吃貨。」藍澪彈彈她的頭。

「語兒就愛吃哥哥烤的。」少女嘟起嘴。

「好好好,哥哥給妳做。」

語兒,為了妳我負盡天下也無妨,可妳卻為天下蒼生而死。

「藍大神,我吃飽啦,咱們趕路吧?」襲染兒見藍澪像座木雕許久不動,忍不住開口。

藍澪回神,取過一個水袋,「洗手,瞧妳手油的。」

襲染兒吐舌,手心又恢復白淨,在衣服上蹭乾,自動自發攀上藍澪的背,「你抱著我跑怕不方便,還是背著吧。」

藍澪未語,任由柔軟嬌小的身軀緊貼自己,兩顆心臟交互怦怦作響,陣陣少女清香竄入鼻內。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襲染兒總算看到白色以外的色彩了。

眼前蔥蔥鬱鬱的綠,深綠、淺綠,整座林子簡直媲美亞馬遜雨林。樹跟草長得特好,密密麻麻的,連個落腳的地方也看不到。

襲染兒不住哀嚎。老天爺,她沒有抹防蚊液啊,還有這麼多樹,也不知道有蛇沒有。

「大神,這兒不會有蛇吧?什麼百步蛇還是竹葉青的。」襲染兒打了個寒顫,她最怕蛇了,深深的、深深的害怕。

「那倒是沒有。」藍澪悠悠道,「那種凡品怎麼可能得道升天,我這藥林子只有上古神獸。」

「白曬跟騰蛇倒是有。」藍澪又補了句。

「你是女媧?」襲染兒努力開玩笑緩解心情。

「不是我。」藍澪眼神一黯。「不過,巧的是,我們今天要去採的藥,它的守護神獸剛好是白曬跟騰蛇。」

襲染兒打個哆嗦,「我不去行嗎?」

「不行。」藍澪笑得和藹可親,將襲染兒扯進懷裡,凌空飛入林內。

襲染兒此刻特想死。

啊不對,她早就死了,死得透透的。

藍澪在空中轉半圈,飄飄落地,優雅中又帶幾分凌厲的霸氣。

襲染兒死攀住藍澪,發誓絕不下來。

「沒事的。」藍澪安慰的拍拍後方發抖的人兒,走進眼前幽深的黑色山洞。

奇的是,四周烏漆墨黑的,襲染兒卻能清楚看見藍澪──因為他自帶燈光效果,身周泛著淡淡白光,白得透金,神聖而不可褻瀆。

很安靜,萬籟俱寂,讓襲染兒有點崩潰。大神啊大神,連走路都是靜音模式。

襲染兒胡思亂想著,一道強烈白光亮得她睜不開眼,還有點疼。

「沒事吧?」藍澪看不見伏在後背的人兒,扒開她勒緊自己的手腳,將她纜入懷中細細檢查,「眼睛不舒服嗎?對不起,我忘了妳的身份,我給妳擦藥。」幾滴沁涼的液體流入眼裡,頓時舒緩不少,襲染兒慢慢睜開眼,見著一張放大版帥臉,不禁臉紅。

「我沒事了。」

藍澪扶起她,襲染兒這才看到一公尺外兩個上古神獸──白曬跟騰蛇。一聲高亢淒厲的尖叫,再次七手八腳緊抓住藍澪。

其實他們上半身挺人模人樣的,可那長滿鱗片、緩緩掃動著的尾巴很俱驚嚇力。

還有美得不可方物的臉上,一雙凌厲冰冷的藍色眼珠,對視上便覺一冷,機靈靈打顫。

「大神,我……我怕。」襲染兒結結巴巴的。

藍澪拍拍她,轉頭嘶嘶嘶和白曬、騰蛇”交流”。

藍大神,你不只當哆啦A夢,還當哈利波特。

居然會爬說語啊啊啊。

白曬和騰蛇也吐著蛇信回了一大串嘶嘶嘶,嚇得襲染兒一蹦三尺高。

嘶了半天,好像終於達成某中協定,白曬和騰蛇讓向兩旁,露出一條青石小徑,盡頭,光禿的懸崖峭壁間孤傲的長出一株青草,花成心形、淡淡粉色,甚是可愛。

藍澪走過去,腳尖輕點光滑的石壁,一飛數尺,一手環住襲染兒、另一手摘下花。襲染兒瞬間有種自己很瘦的錯覺──被單手公主抱了。

「嘶嘶嘶。」藍澪對兩隻上古神獸躬身致謝。

白曬和騰蛇點點頭,目送他們離去。

「大神,我們要回去了嗎?」襲染兒不安的問。

「是啊,要回去了。」藍澪低頭看懷裡的小女孩,諱莫如深。

沒有人知道,他做了多大的抉擇。

他守著一株還魂草萬年,盼一個卑微的冀望。他總存一絲幻想,他的語兒還存在,她終會自己織魂歸來,待他以還魂草補齊她的三魂七魄,她仍抓著自己的衣角,清脆喚聲「哥哥。」,一如往常。

他該學著放手。語兒她……真的不在了。

失去了語兒,他不能再失去染兒。

這個女孩很特別,時而笑得爽朗、時而略帶憂傷。她有喜有怒,還有些小脾氣。跟這般鮮活的她在一起,彷彿他冰封萬年的心也迎來了春天。

總有一天,他會抹去她眉心皺摺,讓她永遠無憂無慮。

一如,曾經的語兒。

「大神,你心情不好嗎?」襲染兒小心翼翼的問。

藍澪微笑,揉揉她的頭。「沒有,我沒事。」

「真的?你堂堂戰神,可別學女孩子家那套我說沒事就是有事啊。」

「真的。」藍澪抬頭,此刻已是晚上,繁星萬里、璀璨無比。

天界的太陽是天帝造出來的,而星空卻是真實的。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一位神仙,而每一顆流星,則代表一次羽化。

他永遠忘不了,語兒捨身那一夜,燦爛如鑽石的流星劃破天際,淒美悲涼。

語兒,我不會忘了妳,絕不會。

這一次,我會讓逼死妳的人全部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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