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室裡，老師在分發批改完的考試卷，同學們一個接著一個在老師面前排隊。有人歡喜有人愁，校園是社會的縮影，觀察入微的同學彷彿看到人生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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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中五他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這個課室，這群同學，是李頡和常澄在中學五年級時的共同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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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頡拿著剛發還的考試卷，用手遮蓋著分數的部份，閃閃縮縮地返回坐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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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自願不溫習的吧，不想人看到你不合格便得努力用功，沒有溫習不合格是天經地義的，遮遮掩掩的成何體統。」坐在旁的常澄一手挪開李頡遮著分數的手，對著李頡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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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前的李頡，他一定不會將什麼考試分數放在眼內，但自從他認識了常澄後，李頡就很在意常澄對他的看法，不想讓常澄知道他差勁的學業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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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到什麼就要自己爭取，永遠沒有免費午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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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李頡也許還不知道這句話的另一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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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李頡在常澄面前總是特別自卑，所以他甚至不敢與她對視，李頡不敢問她會唔會接受成績比自己差的男朋友，但聽到她的這話，他就有股動力要超越她，做個比她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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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是要自己爭取的，自己放棄了要怪誰呢？」常澄見李頡不太明白她話中有話，故作不在乎的補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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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載青春的校園生活中，是常澄給了李頡一個清晰的目標，不論是在學業上，還是感情上。自那以後，李頡變得積極上進，自己努力爭取好成績，爭取和常澄一起的時刻，爭取讓她快樂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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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回憶在李頡的腦海中徘徊，他仿佛看到常澄的倩影，聽到她的訴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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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李頡從昏睡中醒來，臉上劃下一道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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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說出一個字，他的聲音已嚴重扭曲，聲淚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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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頡依稀記得火場的狀況，在他到達四樓前，常澄應該已昏到在那個位置，吸進不少濃煙，他應該已經知道答案，但卻還抱有一絲希望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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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嗎？」他勉強哽咽下去，面容扭曲地看著那告訴他常澄在四樓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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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是的。」這句話猶如一台攻城槌般肆意殘酷地撞擊李頡的心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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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李頡的生命是一套拼圖，常澄就是這套拼圖的所有零片，連一塊零片也不剩的拼圖，還是拼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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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李頡來說，常澄就是他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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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失去常澄的他，徹底地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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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醫院裡的人都聽到了一聲仰天長嘯的哀嚎，對他們來說，那只是一下瞬逝的呼喊，但李頡是活生生的感受到這撕心裂肺的心疼，抱頭痛哭之際，背部好像被什麼張力所牽扯，稍微彎曲，則痛楚倍增，他才發覺他整個背部已被燒傷，繫著蹦帶。縱使背部劇痛，他仍彎下腰來，坐在床上，雙手蓋著雙眼，俯首低頭，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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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的痛不及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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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頡一直以來努力爭取的，他往往都得到了，她的微笑—那就是他最好的回報。他一直以來爭取要讓常澄幸福的機會，就在他的指縫之間漏走，想得到一件東西就要以等價的努力換取，是他付出得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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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發思索著，就越發變得不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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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能早點意識到事態嚴重的話，或許就能救她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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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不上課來和她慶祝生日，她就不會出現在火災的現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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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堅持讓她和我一起上課的話，她就會和我平安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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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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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度的悲傷，帶來無限的自責，衍生出一大堆的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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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不幸是我的過錯，是我錯失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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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想法好比清泉裡的一點墨水，在李頡的腦海中不斷擴散，蠶食他的心靈。悔疚是一塊綁在他腳上的大石，將他拖進無底深潭，他好像漸漸感到難以呼吸，甚至想跟隨常澄，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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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所愛之人，生是為何，死又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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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頡在絕望中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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