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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蹭飯

下班時分地鐵總是人擠人,劉靳童身型嬌小,又訓練有數,輕易就擠進了車廂。趙遠晟在後面還傻愣愣的,她眼明手快把他也順便拉了進來。

跟陌生人肩撞肩,手碰手,趙遠晟覺得混身不適,幸好長得高,抬頭就能呼吸到尚算清新的空氣,低頭看劉靳童無知無覺地按著手機,問她:「空氣不悶嗎?」

她以為他難受,便回答:「兩個站而已,忍忍就到了。」

他不置可否,瞄到她身邊站的是個禿頭大叔,手臂隨著列車晃動總有意無意撞到她的腰側,她慣以為常,他卻看不過眼,把她拉近自己一點,伸手擋在那大叔和她之間。劉靳童低頭上著網忽然額頭就撞上他的胸膛,仰頭望了他一眼,發現他沒有看她,便安然地靠著。

列車響起女聲的靠站廣播,她放下手機說:「下一站很多人下車的,小心點。」

「嗯。」他點頭,剛好對上她的眼神,突然覺得這角度有點陌生,以前這樣對站時她的額頭剛好在他的嘴唇,他總是忍不住吻她的額,現在一看她的頭髮在他下巴處,親不了額頭,倒是輕易就能把頭架在她頭上。

「喂,你別得寸進尺!」劉靳童抗議,他才發現他在思考之中真的把下巴放在她頭上,她捏他的腰,他才重新站好,表情沒有半點歉意,反而問她:「你是不是矮了?」

劉靳童無緣無故地受到人身攻擊,把他推開一點,語氣有點不滿:「你才矮了。」

看她又站近了那個大叔,他皺眉開口想說話,但列車停了下來,顛簸讓他好不容易站穩,車門一開,四面的乘客一起湧往出口,劉靳童被人撞了撞,一下抓住扶手。趙遠晟長得礙路,差點要隨著人群被擠出去,劉靳童趕忙拉住他的衣袖,把他帶到因為多人下車而空出來的角落。

門關上,車又開了,他抹一抹鼻翼上的汗問她:「每天都這麼擠嗎?」

她理所當然地點頭,忍不住笑他狼狽的樣子:「你不是開車上班嗎?」

「是開車上班來著,」他有點尷尬:「下班取車的時候發現車子一滴油都沒。」

劉靳童覺得經過剛才他要買泡面當晚餐的沖擊後,已經沒什麼可以讓她覺得意外了,只說:「你這幾個月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嗯?」他居然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靠運氣吧。」

說罷他露齒而笑:「你看,我不是遇上你了嗎?」

劉靳童打開門,徑自脫鞋換了雙拖鞋。

趙遠晟站在門口,看她家裡實在整潔,不好意思穿著鞋踩進去,便問她:「我穿著襪子吧?」

「你穿著鞋吧,我這地兩天沒掃了。」她看著他的鞋歪頭,又忽然展眉,叫他在門口等一會,然後穿著拖鞋啪搭啪搭地奔進了房間,出來時拿著一雙未拆封的男式拖鞋,拆了膠袋放在他面前:「這個應該合腳。」

他於是換了拖腳,大小剛剛好,心裡卻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你家沒事怎麼會有男人的拖鞋?」

「為什麼是沒事?我是不能交男朋友啊?」她把手袋放在沙發上,接過他手上的膠袋,進了廚房拿出幾樣食材放冰箱,回頭他剛好站在廚房門口,一臉臭臉逗得她笑:「我超市積分換的啦,換了包米還好剩幾分,不用又浪費掉。」

「你去客廳坐坐,很快就煮好的。」她拿橡皮圈束起了頭髮,挽起手袖,洗著手說:「家裡小沒什麼好參觀的,你看會電視吧。」

他踢踢拖鞋,轉身出去,她家的確是小,廚房只容得下她一個人,方形的客廳有張二人座沙發,工作桌倒是挺大的,文件和參考書散放在桌上,他走近翻了翻,居然是法律書,還有幾份合約的初稿。

他想起她說小公司什麼都要做,難道一個業務經理還要管法律?

到處摸摸看看,最後又晃回了廚房,他不喜歡看電視,倒不如看她煮飯。

她洗著菜,時不時摘掉些枝葉,他向她搭話:「你在公司裡兼做法律顧問嗎?」

她頓了頓,又揚笑:「沒有牌做什麼顧問,只是幫忙看一看,合約最後還是要經律師手的。」

劉靳童又挑了兩條壞菜出來,水有點涼,她十指都是冰的,說起這個話題連心都溫暖不起來。

背後一陣沉默,她以為他走開了,但轉個頭他還在,他問:「童童,你說我們跟安華花園的合約會不會有漏洞啊?」

「找你律師看看啊,不過定合約的時候你們一定也問過律師,機會不大。」泰永的爛攤子幾乎整個業界都知道,她打開冰箱彎腰:「你為什麼不先開工?開了工再找銀行貸啊。」

她說得簡單,他有點不滿:「哪來的錢開工啊?」

劉靳童拿了兩個蕃茄,站直回過身看他,似笑非笑:「你是沒有錢,可是你的保險櫃不是金燦燦的嗎?」

趙遠晟啞然,暗恨眼前的女人太了解他,想起今日選的幾隻質素次一點的錶報價也不錯,要是把好一點的都賣了,開工資金是沒問題的。

她看他臉色青黑,知道這人可以吃泡面,也可以擠地鐵上班,可是要碰他那些寶貝是想都不能想。

總究是有錢人家,這次看似艱難不過也是父親對兒子的考驗,就算撐不過,除了灰頭土臉回家之外沒什麼損失,只當是窮人體驗真人秀,那滿箱的寶貝還安然無恙。

她為勢所迫,洗手煮羹湯,不過是為他生活罕有的波折添點顏色。

她的笑容僵硬,他只看見她的背影並不知曉,心裡盤算住要犧牲多少個老婆才湊得夠錢:「就算開了工,銀行會肯借嗎?畢竟這事鬧到現在,泰永的信譽也不太好。」

「你信譽不好有什麼關係,你爸爸信譽好啊。」

湯滾了,湯水被滾起又落下,泡沫不斷上湧,她關了火,他還在門邊發呆。

她沒有理他,開火熱油炒了菜,完了上碟拿出去放在茶几,還盛了兩碗飯,趙遠晟一直低著頭仿佛要把她家地板盯穿。

茶几有點矮,坐在沙發上吃反而不方便,劉悅童坐在地上,扒了兩口飯,看他還一動不動的才開口:「想什麼呢?吃飯啊。」

趙遠晟才發現自己脖子有點酸,伸手揉揉後頸,坐在劉悅童對面,沒有動筷子,只是死死地看她:「你也覺得我沒我爸不行?」

她含著一口飯,嚼也不是吞也不是的,只好拿湯匙盛了一口湯,和湯吞飯,清清喉嚨然後認真回答:「你為什麼要覺得有個有本事的父親是你的短板呢?你不想讓你爸看不起,不代表你不可以利用你是他兒子的身份青出於藍。」

「童童。」他眨眨眼,也不反駁,更沒有惱羞成怒,眼神反而有點蠢蠢欲動:「你來幫我吧!來我公司!」

看著他興奮的樣子,又想起泰永連每個月工資都是勉強湊出來的傳言,筷子狠狠地插入米飯裡,尼瑪我好端端的要請你吃飯就算了還要給你做免費勞工?

「等我過了這一關,我付你現在的雙倍工資。」

她聞言放下了碗筷,呼他的名字,她問:「你是認真的嗎?認真想做好泰永?」

他舉起左手作發誓狀:「我回去就把保險櫃裡的錶都賣掉!」

劉靳童想說:早該賣了好不好?!可是想起她只曾經是他女朋友,那堆寶貝卻永遠是他老婆,地位孰重孰輕一眼可見,現在肯為泰永把大小老婆都賣光,是很認真的意思吧。

她重新拿起筷子,給他挾了菜促他吃,又說:「我真不懂,你們好好壞壞也做了幾年了吧,怎麼說也做過幾個中小型的企劃,怎麼會你老爸說一句就突然動彈不得呢?」

「安華花園比我以前做過的企劃都大,本來會計部算過前期工程資金沒問題的,後來才知道他們是算法,是問我老爸公司借一筆起動基金。」他急急吞下菜才開口:「我罵他們的時候,還說之前有好幾個計劃都是這樣的,沒把我氣死。」

趙遠晟大學讀的是建築系,還設計過幾個得獎作品,是教授喜歡的學生,也是個專業的建築師,可是絕對不是個合理的商人。

劉靳童無言仰頭,老闆不像老闆,員工又沒做好本份,泰永的名聲都是靠「趙老闆的兒子」累積下來的,趙爸爸一不管不顧,趙遠晟天天吃泡面也是正常的。

想起認識他以來,一直都是有錢、有顏、學習好,被眾人擁戴,走路用飄的,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落到如此地步。

她嚼著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現在不能去你公司,我還得賺錢還債養我媽呢。」

「童童⋯⋯」他帶著哭腔,想拉她的手,被她拍開。

她又說:「不過你有什麼找我商量,隨時可以。」

他這才又笑了起來,說了兩句感謝的話,忽然想起了餓,埋頭吃了好一會,又抬頭問:「那蹭飯也隨時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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