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二願〗收留

秋天的庭院裡,長像脫俗的少年平穩的平舉著刀,泛著藍光的刀尖染上他渾身冰冷的殺意,直指有著銀白長髮的少女,一身的蠻橫就如絲毫不動搖的太刀,不懂憐香惜玉,面對眼前的少女,只有滿臉敵意。

被刀尖逼得靠在樹幹上的少女,一臉白貓似的笑容,橙色的眼睛微微的咪起,乾淨的面容雖算不上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卻讓人不自覺的有莫名的好感,上揚的嘴角也像貓兒一般,安靜中,有著說不出的高傲。

如果忽略她脖子後的冷汗,她的高傲會更有說服力一點,好在謙信看不到,可看得到的兩人在樹上急得像熱鍋子上的螞蟻。

一身紫衣的觀音掐著站在八尾剛剛坐著的位子,一臉慌亂的黑髮青年的領子暴力的前後甩著,那一雙褐色的眼要是能殺人,眼前這人恐怕早被她凌遲無數次了,「你你你你你!想害死你姊姊嗎!」

「觀音姊姊,我不是故意的啊!」青年被搖得頭昏腦脹,一雙紫色的眼有些渙散了,卻還是勉強按住她的手,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緩過來後,看了眼樹下的狀況,不知道八尾跟謙信在說些什麼,但似乎還滿和平的,除了謙信拿刀指著八尾外,一切還好。

確定沒危險後,青年決定先安撫眼前炸毛的這位。

他相信八尾不會傷到自己,必能全身而退,他的姊姊不是什麼軟柿子,就算是霸道無比的妖魔、或是狡猾至極的九尾狐都不能在她手中討得半分好處,更不用說上杉謙信一個不滿二十的小少年。

「觀音姊姊,真的,那可是我姊姊,我怎麼會故意讓姊姊陷入麻煩的境地?」青年打定主意後,認真的看著眼前炸毛的少女,但觀音冷冷一笑,從懷裡摸出一柄鐵扇,然後⋯⋯「痛!」

青年哀號了聲,淚眼汪汪的看著一臉兇惡的她,眼底滿是委屈,「觀音姊姊⋯⋯」

「小朔啊⋯⋯」

觀音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讓青年全身一抖,想都不想,轉身化作一道黑風往山裡跑,觀音隨即化作一道祥光,緊追了上去,這時,城外的一名將領正好抬頭,只見一道燦爛的光芒追著一團看似不詳的黑氣而去,連忙要身邊的人抬頭,一瞬間,所有人都看見了。

還不知道這兩個二貨惹出了什麼事,正在跟謙信對峙的八尾好像還聽到觀音吼了一聲,「今天我不代替你姊姊揍你一頓我就一個月不看男人!」

⋯⋯

觀音,妳的形象呢⋯⋯

八尾在心裡苦笑著,真不知道她那些忠實的信徒們聽到她這麼喊會不會瘋了,觀音她啊,在世人眼裡就是個溫柔加禁慾的聖母,除了她的同僚之外,也就只有她跟朔知道,這傢伙最大的興趣就是賞美男。

沒聽錯,講白了就是看帥哥。

想起朋友的劣根性,八尾忍不住想揉自己的太陽穴,但是眼前的人似乎連讓她抬個手表達無奈都不肯,一雙漂亮的異色眼瞳死盯著她,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剝的模樣,如果只是這表情,八尾還不會那麼緊張,但重點是⋯⋯

八尾垂下眼看著泛著悠悠白光的刀刃,咽了口口水,這把刀,上頭有她的妖氣,砍起妖怪來不是一般的痛,重點是,傷口會好得很慢,就連它的鑄造者,八尾自己,只要被這把刀輕輕砍一下,三秒能好的傷都能讓她躺個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傷口的恢復速度,甚至還比一般人類慢上許多,再加上她無法使用人類用的藥材,用了效果幾乎能無視,所以要是在這裡受傷,會很麻煩。

「妳是誰?」謙信瞇起眼,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只見她一臉平靜,毫無被威脅的驚慌,臉上的笑容淺淺的,但是卻帶著淡淡的暖意。

跟伊勢姬完全不一樣的眼神,謙信不由地拿眼前的人跟剛逝去的那個人比較,雖然說感覺不一樣,但是眼前這跟人給她的感覺莫名的熟悉,或者說,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和善,也很真誠,和伊勢姬比起來,多了幾分豪氣和桀敖。

他不討厭。

謙信放下心中的敵意,只要這個人說,她沒有惡意,他就會放下刀來,他總覺得這個人跟他很像,都是不屑說謊的人。

靜靜的看著謙信,八尾自然知道他已經撤下了敵意,於是抬起手用指尖移開劍尖,眼底多了幾分笑意,「既然你都打算放過我了,何必要問。」

輕快的聲音像是小河一樣,悄悄地流過心間,謙信一瞬間有些茫然,看著眼前的少女翩然的繞著自己看了一圈後靠回樹幹上,眼底滿是愉快,完全不像是剛被威脅過的人,焰橙色的眼睛像是冬日火爐中的一團小小的金色火焰,讓人看了就喜歡。

發覺自己居然看著眼前的女人發呆,謙信懊惱的甩開頭,他在幹什麼,伊勢姬屍骨未寒,他居然就⋯⋯

「吶。」

看到他眼中的懊惱,八尾眼中閃過不悅,嘴角也微微下撇了些,不用想也知道,謙信在顧忌那個人,如果那個人是真的喜歡謙信,那也就算了,她會接受沒有和她相關記憶的謙信緬懷她一陣子,但事實不是這樣,她也就無法接受,謙信為那個人神傷了。

不值得,可她沒辦法說清楚,說了謙信也不會相信。

就好像一名少年注視著一朵鮮艷的毒花,中了毒而不自知,當這朵毒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消失了,他記憶中的那朵毒花依舊是最美的模樣,就是一朵天下無雙的嬌花在他面前搖曳,他都忘不了了。

八尾自嘲的想著,感覺好奇怪,好像她才是那個奪人所愛的女人一樣。

毘沙門天,你給本族長等著,看本族長怎麼跟你算這筆帳,這之前先收點利息好了。

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八尾抬起頭,眼中帶了好勝的光,眼底有著被壓制的怒火,但謙信只看見前者,卻不見後者,面無表情的看向她,「怎麼。」

雖然早知道會這樣,但見他故作冷淡,八尾心底還是緊了一下,一抹黯淡閃過,但隨即又被掩藏,她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當時為了自己好,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最沒資格對他生氣的⋯⋯就是她⋯⋯

暗暗咽了口口水,壓下心痛的感覺,八尾揚起笑容,眼中帶著調皮,故意上下打量著他,然後一臉失望的嘆氣,「我聽說,越後軍神氣勢如虹,在戰場上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結果居然這麼小一隻,真讓人失望。」

聽她這麼說,謙信眉頭狠狠一抽,「小?」看著比自己還要矮的少女,謙信眼睛微微眯起,「妳要不要再說一次?」

「我有說謊嗎,」八尾一臉好笑的看著他,眼睛幾乎要瞇了起來,「越後軍神整天窩在房間裡傷春悲秋,傳出去⋯⋯」

全日本都要笑死了,她的表情彷彿在這麼說,但就是因為她不說出來,反而讓謙信更火大,這女人是什麼意思,存心找碴嗎?

正當謙信想發火時,這傢伙似乎在嫌他還不夠火一樣,「算了,不關我的事。」

隨意地揮揮手,八尾轉過身語調中滿是隨意,看似不以為意,在謙信耳中卻滿是嘲諷,一股無名火瞬間燒了起來,八尾打了個呵欠,有些無奈,她這是在太歲頭上動土,算了,反正謙信某些時候容易抓狂她又不是不知道,量他也傷不了她,「我還想說可以過個幾招,試試軍神的刀法,看來是不用了,真是的,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出色的武藝呢——」

「妳!跟我到操練場!」

說著,謙信一把拎起她的後領往外拖去,八尾也不反抗,隨便他拎著,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咕噥了句,「小孩子脾氣,幼稚,無聊,傷春悲秋就算了,連家臣都管不住,上杉家主也就這點本事。」

如果說,謙信的教養告訴他,不可以罵髒字,爆粗口,那必須說,謙信在這時候已經在心裡把畢生所會的所有粗話都往這女人身上砸了。

氣勢洶洶的把人拖到操練場的路上,正好有看見了黑氣和祥光的人們,見他們的主君拉著一個陌生的女子,想起剛剛的畫面,不知道是誰喊了出來,「是祥兆!是那名少女驅逐了那名不祥的亡國公主,來到謙信大人身邊!」

這話一出,效果堪比一滴滴入油鍋中的水滴,瞬間炸裂了開來,傳遍了整個越後城,只是當事人都還不知道,不然八尾一定當場吐血,謙信掐死人的心都有了。

這時候,謙信只顧著拎著人到了操練場,沒好氣的鬆手,見她游刃有餘的站好,舉手投足間滿是優雅從容,謙信頓時覺得自己很白癡,他跟一個女人較真幹什麼,尤其是這女人還一臉「啊你終於發現啦」,一臉無害的瞪大眼,不停眨眼,一副很訝異的樣子,謙信默默的拔出刀,不砍死這女人,他就不叫上杉謙信⋯⋯

看著謙信拔刀,一臉平靜但心裡不知道氣成什麼樣子卻沒地方發洩的樣子,八尾一臉淡定,心裡卻已經笑翻了,雖然⋯⋯她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應該說,看謙信吃鱉了樣子好好笑⋯⋯?

「等一下,比試有比試的規矩!」看著在抓狂邊緣的謙信,八尾終於收起玩意,認真的看向了他,「先等我拿來兵器再說!」

「刀的話我借妳,快一點。」

謙信咬牙切齒的說完,隨手解下自己的佩刀,扔向八尾,但後者呆愣了一下,手忙腳亂的接住了,但也不知道為什麼⋯⋯「痛!」

⋯⋯

看著壓著手腕上口子的八尾,謙信無語的上前,撿起佩刀檢查了一下,他不懂,這傢伙怎麼割傷自己的?誰跟他解釋一下?

「⋯⋯能不能告訴我,妳是怎麼在刀都沒出竅的狀態下弄出這道口子的?」一臉看白痴的眼神,謙信語調中的嘲笑跟剛剛的八尾有得比,但同時拿出了懷裡的白帕,掰開她壓著傷口的手指,細心的替她包紮傷口,看著他專注的眼神,跌在地上的八尾頓時一陣失神,「剛剛還放大話說要試我的深淺,結果連刀都拿不好。」

「我⋯⋯」八尾一臉委屈的看著他,如果是貓的模樣,那她的耳朵大概都貼平了,「我跟有刃的東西不合⋯⋯」

「⋯⋯藉口,自己弱還說。」

見謙信不以為然的樣子,八尾想哭的心情都有了,「我就是沒辦法碰有刀鋒的東西啊!」又不是她弱的關係,之前毘沙門天也有想教她用刀,但是每次都是失敗收場啊,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很認真的學了,不行就是不行!

說誇張點,她也碰不了菜刀。

匕首也不行,剪刀⋯⋯不要懷疑,也不行,所以當時因為想做香包給毘沙門天,跟觀音學縫紉的時候,差點沒讓觀音崩潰⋯⋯

八尾想著,頭都快貼到胸口去了,看她可憐的模樣,謙信一臉不耐煩的嘆了口氣,「算了,妳這傷要恢復也要花一陣子,先住我這,比試改天。」

「咦⋯⋯」聽他這麼說,八尾疑惑地抬起頭,「你不是懷疑我不會武功嗎?」怎麼還要留她比試⋯⋯?

見她這麼問,謙信只是冷哼了聲,說了聲「走」就往回宅邸的方向去了,他只是單純覺得,不小心傷人要負責而已,這女人要多想也是她的事。

反正,除了伊勢姬,他不需要其他女人了,不需要再有其他人,因為他而不幸了。

想著,謙信眼中滿是黯然,跟在他身後的八尾眼中閃過心疼,悄悄把手覆上剛剛被謙信包紮過的傷口,其實已經好全了,但硬生生的被她用妖力撕出一道一樣的傷口,微微蹙起眉頭忍著痛,八尾壓制著傷口的復原速度。

她想陪著謙信,至少,到他可以走出心魔為止,無關她的願望,或是他的承諾,她只是想陪著他,就只是這樣而已。

回到宅邸後,謙信帶著八尾到了一處空房間後,又重新解開包紮的手巾,看著不斷冒血的傷口微微蹙起眉頭,真不懂,怎麼接個刀都能把自己傷成這樣,還好沒傷到手筋,不然就算這傢伙真會武術,她的右手也就廢了。

「結果什麼都沒做就回來了⋯⋯簡直浪費時間。」

看著謙信滿臉不耐煩的處理傷口,八尾微微垂下眼,嘴角輕輕揚起,「謝謝。」

真心的說著,謙信只是哼了聲就當作回應,八尾正想再開口說些什麼,謙信卻先開口了,「所以說,妳們女人就是這樣,很輕易的就香消玉殞了。」

說實話,要不是他要這女人跟他比試,要不是他把刀拋給她,她也不會受傷⋯⋯

看著謙信的頭頂,八尾眨了眨眼,「你⋯⋯是在覺得愧疚嗎?」

「不是,我是在笑妳們女人的脆弱。」謙信果斷的開口,八尾卻是了然的一笑,輕輕地閉起眼睛,嘆了口氣,像是什麼都懂了似的,謙信不由地微微皺起眉頭,「喂⋯⋯」不要擅自解讀!

「說脆弱的話,每個人都很脆弱,不是嗎?」八尾睜開眼,平靜的看著他,嘴角帶著淺淺的笑,說起來,真要笑的話,應該是她這個妖怪來笑謙信脆弱才是,像是現在,他靠的這麼近,她要是想殺他,只是抬個手,施個妖力的事。

但是謙信會這麼想,都是因為那個伊勢姬吧。

八尾忍不住苦笑,她知道,滅了千葉家一事,謙信做過頭了,但是孩子,妳何苦這樣傷害一個對你動了真情的男人呢,「你覺得,誰都會毫無預警的離開你,你留也留不住,像是伊勢姬一樣,是嗎?」

「是⋯⋯又如何⋯⋯」謙信轉開頭,他剛剛似乎不自覺的對這女人放低了戒心,應該是錯覺吧,「我已經不打算接近任何人了,所以⋯⋯」妳也不要囉唆了,聽了心煩。

「為什麼?就因為她離開了你,你就認定,所有人都會那樣?」八尾有些無奈的笑著,抬起手輕輕摸著他的頭髮,謙信一開始想要反抗,但最後還是放任了她,這感覺⋯⋯不討厭,只是這樣⋯⋯他應該,沒有對不起伊勢姬吧⋯⋯「吶,如果說,因為這樣子將所有人拒於千里外,最後孤單的依舊是你,這樣也沒關係?」

「我會讓身邊的人不幸,不是這樣嗎?」謙信有些唾棄自己的說著,眼中滿是自嘲,「說起來,我跟妳說這麼多做什麼,我連妳的名字也不知道⋯⋯」

所以我們沒什麼好說,當謙信想這樣結束對話時,八尾卻搶先開口,「八尾。」

「我叫八尾,神谷八尾。」

錯愕的抬起頭,謙信正好撞上她溫柔的笑顏,比伊勢姬更溫暖,更真誠,一時間謙信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所有事情告訴她,要是觀音在這,對謙信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陌生,在八尾面前的毘沙門天,總是容易說出所有事情。

毘門沙天也是像謙信這樣,習慣將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高貴的節操總是給他帶來無盡的自責,但他始終不說,也就只有在認識八尾後,他肯開口,說自己多難受,多受傷。

但謙信終究不是八尾當年認識的毘沙門天,所以她不會指望謙信這時候就把她當訴說的對像,讓他太快說出來,他恐怕會對自己生出戒心,從此什麼也不說,畢竟一時衝動讓一個「陌生人」知道太多自己的事,誰都會不安⋯⋯

「如果你這麼想,我證明給你看,我不會從你身邊消失,怎麼樣?」

對著她燦爛如冬陽的笑,謙信不自覺得放柔了表情,收好藥材後起身背過身去,「隨便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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