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和喜帖一併寄出後，那封信沒有被退回來，我想那代表我已成功寄達，但心裡也有點疑惑收件人是不是袁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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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直沒有收到回信，所以我下意識地想：邀請袁光夏來參加婚禮果然是天方夜譚，何況還是寄到他十年前的住家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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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幾天，我徹底陷入婚禮前的緊張和焦慮之中，也早已忘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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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就在婚禮當天，我在賓客名單上看見了袁光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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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先雲的婚禮是中西式合併，早上先去教堂進行結婚宣誓，下午則在一家飯店裡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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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夏上午時並沒有在教堂出席，下午才出現在會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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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妳的初戀嗎？」先雲捏了捏我的手，目光含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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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迎上他的目光，淺淺一笑，覺得心中都是甜蜜——一切都像是夢一樣，不久前我們才在眾人面前親吻彼此，宣誓愛情永誌不渝，現在則站在人聲鼎沸的會場裡，看著彼此的親朋好友在眼前走動，不時跑來向我們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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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一刻我才真的有了實感。我現在不只是徐馥，還是何先雲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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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說話？」先雲皺起濃眉，我這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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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叫做袁光夏。」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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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安排了他致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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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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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一愣，像是沒料到我會這麼問，過了半晌才遲疑地答道：「……我為什麼要吃醋？」他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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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麼一說，我的心沒來由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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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是事實啊，他的確沒必要吃醋，因為我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何況袁光夏跟我已經有十年沒聯絡，先雲之前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面對這樣毫無存在感的初戀，沒吃醋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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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道為什麼，現下聽見他如此坦然的話語，我竟感到一絲絲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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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目光重新轉向袁光夏。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搭上一件西裝褲，整個人看起來英氣煥發。他幾乎沒有任何改變，只是身高抽高了許多，眼神裡也多了幾分成熟穩重，不復當年那樣充滿少年的放肆和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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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路的姿勢也變了，高中時的他會把雙手插在口袋裡，腳步踱得很重，像是要告訴全世界他的存在。但現在的他穿著皮鞋就像踩在冰面上，一步步走得輕巧，雙手自然垂放在腿側，看起來竟有幾分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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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地注意到他身邊的女孩，女孩的身子很嬌小，難怪我剛才沒看見她，因為被袁光夏擋住了。她長得眉清目秀，清澈的眸子轉呀轉地，側著身躲在袁光夏身邊，似乎有點怕生。她看起來很需要人呵護，靜靜地不說話就像隻乖順的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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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袁光夏現在身邊最重要的女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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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光夏喜歡照顧別人的個性，在高中階段就已能看出端倪。因此，他現在帶著這麼一個可愛嬌小的女孩出現，我並不意外，想必這個女孩是激發了他內心深處的保護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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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差不多後，我牽著先雲的手，緩緩踱上臺，接受眾人祝福的眼光和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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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司儀讓幾個親友上臺致詞，我和先雲就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有一種虛幻而甜蜜的感覺盈滿心頭，看著一個個站在臺上說話的熟悉面孔，我總有種似夢非夢的飄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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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司儀溫柔的嗓音緩緩響起，我也漸漸回神：「現在，請女方朋友，袁光夏上台致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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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露出微笑，望向袁光夏和他小女友坐的地方，他正站起身準備上臺，那個嬌小可愛的女友面露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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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這麼說或許有點煞風景，但沒錯……我是今天新娘的前男友，同時也是她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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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見這句話，一陣嘩然。我只是加深笑意，想聽他怎麼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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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我跟她是人人稱羨的班對。那時，我天真地以為戀情能夠持續到今天，沒想到站在她身旁的新郎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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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我記憶中得還要風趣，這句話讓臺下許多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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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說的是，新娘一直都是個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和我分手，也是因為知道自己不甘依附在我的光環下——這樣的女孩子，我很相信她的眼光，也深信她做出的選擇都是最好的。相信她和現在的伴侶，一定能夠永浴愛河，擁有一個幸福且明朗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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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低沉醇厚的嗓音，透過麥克風緩緩蔓延，我的眼眶竟有些濕了。這一整天下來，我聽了許多的祝福和恭賀，唯一深深撼動我的，卻是袁光夏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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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了解我。即使我們的過去還凝結在十年前，他依舊很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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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袁光夏向台下露出一抹笑，低低說聲：「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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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跟著嶄露笑顏，努力抑止自己的淚意。看著他緩緩走下台，我輕拍了他的手臂，一切就像回到青春時代——他也回予我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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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年仍能相視而笑的初戀，有多少人能夠擁有呢？這一刻，我感覺自己是幸運的，就好像當年的眼光受到肯定、當年這份喜歡的情愫沒有被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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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他手上的麥克風，打趣地開口：「早知道不要找他來致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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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光夏高中時的確交往得很好，不過我後來真的受不了他總是愛搶風頭啊！所以就跟他分手了，太耀眼的人會灼傷人的嘛。我這種平凡人，只想跟平凡人度過平凡的小日子。」我說這句話時，轉過頭向先雲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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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先雲只是含笑地望著我。我知道，他是個寬容大度的人，哪怕我在婚禮上講了初戀的事，他也會尊重我的意見。但看見他毫無動搖的眼神，我竟有一瞬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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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勉強轉過頭，撐起一抹微笑，「高中以後我跟光夏沒聯絡了，直到我要結婚才找上他。我們是很怪的前男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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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見眾人的歡笑，我才暗自鬆了一口氣，笑容也自然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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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是邁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袁光夏占據了我青春的一大部分，所以我邀請他來，希望他可以看著我出嫁，同時也是讓我向他，以及向我的青春，好好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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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我望向光夏帶來的那個女孩。女孩望著我和袁光夏，露出淺淺的笑意，但她的眼中卻有說不出的情愫在流轉——除了欣羨，似乎還摻了一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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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憑那雙眼神就能看出，女孩真的很喜歡袁光夏，即使知道我和袁光夏已經分手，她還是會忍不住欣羨和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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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至此，我決定幫他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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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為初戀女友，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接受他這麼愛搶風頭的個性——所以，我在信裡面交代他，一定要帶著他最重要的人來參加！袁光夏，你帶來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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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光夏先是笑了笑，接著望向那個女孩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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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整個會場彷彿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事物都變得模糊難辨，我、先雲和這個會場裡的所有賓客，全都成了袁光夏的眼角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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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處在他目光中心的女孩，看起來驚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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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袁光夏的聲音悠悠地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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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來了。她是我現在最重要的人，叫做曹曼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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