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想起婚禮上的一切，都還恍惚若夢。我抱緊身旁男人的胳膊，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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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先雲察覺我的動靜，輕輕轉過身，一雙眼眸直直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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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著？」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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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沒有實感。」能與先雲同床共枕，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這些對我而言，如此新鮮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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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答話，只是笑著摸摸我的臉，「抱歉，沒能給妳一個完美的蜜月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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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趕忙搖頭，「沒關係的，我知道你公司的案子很急，抽不開身。等之後有空了，我們再一起去吧。」我揚起笑容，一邊觸碰他手臂上的寸寸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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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雲輕輕閉上雙眸，「是啊。本來想說我們可以先登記結婚，之後再補辦婚宴的，可惜我媽不喜歡，非要我們在今年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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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他的嗓音在我耳畔迴盪，我的心也激起圈圈的漣漪。我目光投向窗外，總覺得今晚的夜色特別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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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啊，該叫媽了，」我笑道，「她也是希望我們趕快定下來吧，畢竟媽的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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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雲的母親，也是我現在的婆婆，身體一直很差。所以我們結婚那天，她只參加了早上的結婚宣示，下午的婚宴應酬，她身體撐不住，所以直接回家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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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麼我敢讓袁光夏上臺致詞。如果婆婆在場，我是絕不可能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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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雖然不拘泥於傳統禮俗，甚至接受我們以西方的儀式完成婚禮，但她的思想卻非常保守，骨子裡認為女孩子出嫁後就該斷絕自己的私生活，將人生全數奉獻於家庭。要是讓她知道我在婚禮上讓前男友上台致詞，她應該會當場氣得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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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我心虛似地拉了拉先雲的手，「先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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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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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你知道的吧？我讓袁光夏上台致詞，並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初戀看著我出嫁……也希望他可以在婚禮上給予我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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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先雲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似乎快要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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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讓他在婚禮上致詞的事，能不能幫我向媽保密？」我輕呼一口氣，「我不希望媽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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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先雲沒有回答，接著我聽見他的呼吸起伏漸趨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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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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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口有點鈍鈍的。並不是因為他沒聽完我的話就睡著，而是我又再一次地意識到了他根本不在意袁光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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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搞不懂自己想要怎樣，我和袁光夏的確清清白白，但我的內心卻好像恨不得何先雲可以稍微誤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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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大概是希望他能吃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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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條件本就算不上太好，長得不漂亮，也沒有什麼特殊魅力，加上大學念的是文科，所以認識的男生朋友本來就很少；在與先雲交往以後，我也很有身為女朋友的自覺，絕不可能單獨和男性朋友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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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坦蕩，所以先雲即使想要吃醋也沒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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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我告訴他，我想寫信邀請初戀男友來參加婚禮時，何先雲什麼反應也沒有，甚至露出詫異的眼神，問我為什麼要徵求他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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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我是有些失望的。哪怕他只是表達一點點不滿的情緒，我都會感到幸福，可是他卻無動於衷，甚至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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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眼瞼，耳畔縈繞他溫熱的氣息，再次感到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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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手輕腳地挪開他的手，接著緩緩下床。我打開房門，走向客廳，順手把燈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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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還堆著滿滿的紙箱，這些都是先雲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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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身，把紙箱一一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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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自然地把他的東西拆開查看，一邊思索東西可以放哪裡，根本不覺得這個舉動有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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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從不會去拆他的東西，即使是情侶也有隱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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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都是夫妻了，何況這些都是要搬來新家的東西。反正他本來就不喜歡整理東西，之後這些工作也終究會落到我頭上，我就貼心替他把東西整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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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想著，我一邊認真地打理這些繁雜的東西。箱子裡有很多書，有金融財經相關的，也有很多本原文科幻小說。在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先雲會看小說的——他工作那麼忙，大概沒時間買新書。下次我去逛書店時，該替他買幾本新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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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書一本本拿出來，往地上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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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我的動作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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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de and Prejud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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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本書，內容講述了十九世紀的一段愛情故事，反映了當時鄉紳階級在婚姻、禮節及教育等方面的情態，是一本家喻戶曉的文學經典，多次被翻拍成影集和戲劇作品。許多念過外文的，一定都看過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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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雲在大學時是念商的，有這麼一本原文書也不值得驚奇，但我還是隱隱覺得這本書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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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扉頁泛黃以外，還有些許皺褶，整本書因為紙張的皺褶，厚度看起來多了不少。看來，是有人時常翻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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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來先雲會喜歡這樣的小說。我將《Pride and Prejudice》放到一旁，把箱子全都打開，一一瀏覽裡頭的書。我赫然發現，先雲的藏書裡就只有這麼一本愛情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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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重新拿起《Pride and Prejudice》，輕輕地摸著泛黃的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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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先雲為什麼會喜歡這本書？他並不是個嚮往浪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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