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一.這個室友怪怪的(1)

      「今天的天氣真好啊……」穿著白色吊嘎,灰色七分短褲的老人在草地上尋了一處不會被太陽直射的位置躺下來,將雙手枕在腦後,蹺起二郎腿點菸,愜意的閉上眼後低低的哼起歌來。

     

      暑氣未退的九月是各大院校陸續開學的日子。

      做為一名工友,阿松伯此時十分不稱職的躺在校園造景中的一棵樹下偷懶。他的位置相當隱密,並不容易被發現,但從他的視角卻能清楚看見每一位準備要去報到的大學新鮮人。

      「嘖嘖,這個太胖……這個又太瘦,哎呀!這個孩子怎麼哭喪著臉。哦哦,這個真可愛,可惜太高了……」只見他自言自語的擅自對著人家品頭論足,明明是宿舍報到日,卻被他搞得好像試鏡選秀一樣,穠纖合度,高矮胖瘦,總是數落的比稱讚的多。

     

      正中午的風帶著濃濃的暑氣,並不涼快,時間一久,曬得人有些發昏,強烈的睡意襲捲而來,阿松伯忍不住閉上眼睛……

     

      「喵~」

     

      一聲細小的貓叫聲伴隨著衣角被扯動的感覺讓阿松伯重新張開眼睛,他轉頭看向身邊的虎斑貓問道:「怎麼了,阿咪?阿伯我在睡午覺呢。」

     

      阿咪又喵了一聲,睜大眼睛看著他,然後咬著他的衣擺使勁退後。

      阿松伯睡意纏身,本來不想理牠,但阿咪卻不讓他睡,見他打算翻身不理,索性開口咬他,雖然不重,卻也在手臂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咬痕,逼得阿松伯不得不正視牠。

     

      「好啦好啦,我不睡就是,你倒底要幹麻?」他坐起身來,看著阿咪先是跑開一小段距離,然後回頭看他,似乎是在等他跟上來。

     

      「要我跟你走是吧?好啦好啦。」阿松伯吃力的站起來,看上去五十多歲的他頭髮已經全白,一站起來,全身關節劈哩啪啦作響,聽起來怪嚇人的。

     

      阿咪似乎很心急,帶著他一下子就鑽進灌木裡,阿松伯那麼大一個人過不去,只得繞路。而阿咪彷彿能通曉人性,見他繞開了,連忙叫一聲讓他找到自己的位置,等他終於跟上來,又繼續帶路。

      他們並沒有走很遠,阿咪將他帶到造景區中心被重重樹木及棧道所包圍的大池塘。池塘中種植了許多蓮花,這季節正是盛開的時候,所以水面上大大小小的蓮花,或全開或半開,足足有半人高,將池塘點綴的錯落有緻,熱鬧非凡。

     

      「哎呀,怎麼走到這裡來了呢。」

      阿松伯撓撓半禿的頭,看著阿咪繼續沿著池塘邊走向枝葉較為茂密潮溼的地方。

     

      見老人沒跟上,阿咪回頭對著他叫了一聲,然後又往前跑了幾步,停在一處後就開始對他連續大叫。阿松伯遠遠就看到牠站立的位置旁邊有一個奇怪的色塊,往前一看原來是不知是誰遺落在這裡的背包,還鼓鼓的,顯然裝了非常多東西。

      他以為阿咪是要帶他來看這個,於是走上去要撿起來的時候,卻發現池塘邊的蓮莖上攀著一隻溼漉漉的手,顯然是有人掉進池塘裡了,嚇得他立刻衝上去救人。

      掉進水裡的是一名年輕人,估計是今天來報到的男學生,也不知道掉進去多久了,整張臉白得嚇人。

      看到終於有人來了,男學生只能氣游若絲的說:「幫幫我……」

     

      池塘邊的水深至少有一百六十公分,水底又都是淤泥,而他的體重並不輕,阿松伯也是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才把人拔出來。

      只是一上岸,心安了,男學生本來強撐著的精神也褪得一乾二淨,於是人馬上暈了過去,嚇得阿松伯立刻掏出手機叫救護車。於是一陣兵慌馬亂之後,男學生終於被開著高分貝鳴笛聲的救護車載走了,也註定他從今以後在校園中難以低調的宿舍生活。

     

      巫慕祈一直到晚餐時間才被告知他從未謀面的室友被送醫了。

      那時候他正在跟新買回來的電腦搏鬥,對電器及3C產品一竅不通的他只能用最愚笨的方式,一個個嘗試哪條線的頭能插上電腦主機。所以舍監來跟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他一個手滑,差點把插槽裡的針腳整排弄斷。

     

      「醫院那邊說方同學沒什麼大礙,晚一點就可以出院了,不過擔心他會有腦震盪的問題,所以這幾天還是請你關照一下。」舍監放下一個沾滿泥土又溼漉的背包,耳提面命的說完話就走了。

     

      目送舍監離開後,巫慕祈默默看著主機插槽裡整排歪掉的針腳,愣了愣,然後自暴自棄的放下電線,結束了這個回合。

     

      一間寢室裡共有四個床位,但巫慕祈這間一直到晚餐過後都只有他一個人。扣除掉在醫院的方郁學不算,有一個人只是匆匆來過,放了一個行李箱連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還有一個人甚至沒有來報到,顯然是放棄了住宿的權利。

     

      巫慕祈本來就不喜歡吵鬧,所以儘管身處陌生的環境,他一個人倒也相當愜意,既然電腦裝不起來,他索性把書拿出來看。

      夏天的寢室裡相當悶熱,雖然有裝冷氣,卻是很老舊的那種,運轉的噪音非常大聲。巫慕祈乾脆不開,直接搬了椅子坐在唯一的窗戶前,並把窗戶開到最大,然後讓背貼著冰涼的牆壁讀起書來。

     

      低著頭不知道讀了多久,直到面前地板上出現了一灘不明水漬及一雙赤裸蒼白的腳,他才頭也不抬的說:「肯出來了?」

     

      腳的主人沒說話,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像水面無端蕩開的漣漪,輕輕淺淺,卻又讓人難以忽視。

     

      「妳為什麼把他拉進水裡?」巫慕祈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慘白卻眉清目秀的瓜子臉,本該青春俏麗的黑色短髮此時正溼漉漉的不停滴出水來,嘀答嘀答的落在地上形成一灘水漥,卻映不出她的身影。

     

      「我沒拉他。」她澄清,年輕女孩緩慢偏高的聲線聽起來有些飄忽悠遠。

     

      「那他是怎麼掉進水裡的?」

     

      「我、我不知道……」

     

      巫慕祈見她神色閃爍,心中了然,也沒打算再追問下去。

      「好吧,那妳到這裡來有什麼目的?」他闔上書站起來,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在男生裡並不算特別高,但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卻有足夠的壓迫感了。

     

      她忍住不退後的壓力,微微仰起了頭。

     

      「我想請你幫我離開這裡。」

     

      巫慕祈聽了祂的話,卻顯得十分不以為然。

      「妳對我的室友做了過份的事,我為什麼要幫妳?」

     

      女孩聽了,不由得咬住下唇,顯得有些委屈的模樣。

      「真的不是我做的。」

     

      瞧那女孩可憐兮兮的模樣,巫慕祈輕嘆了一聲,再次坐下。

      「那妳知道除了妳之外,還有誰會做出這種事嗎?」

     

      女孩咬著唇瓣搖搖頭。

      「我只是在池塘偏安一隅的地縛靈,其它的事情我不清楚。」

     

      巫慕祈聽了她的話,明白弱小的她不想招惹事端的心態,關於方郁學的事情大概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於是提了最後一個問題。

      「是誰告訴妳可以來找我幫忙,又是誰告訴妳可以藉由方郁學找上我的?」直到晚餐之前,他甚至還不認識這個人呢。

     

      「我也不曉得,等到我發現的時候,整個池塘都在傳巫家的人來了。還說中午的時候會有一個人類經過,只要抓住他就可以找到巫家的人。」所以等到她發現那個人的時候,他已經掉進水裡,池塘中的小鬼跟妖怪們正在合力把他往下拉,她救不了他,只好先躲進他的背包裡藉機離開。

     

      「整個池塘都在傳巫家的人來了?」這倒是奇怪了,他離開本家到這裡唸書的事應該沒有多少人知道才對,更遑論那一池子的非人類。

      是誰透露了他的行蹤?

      心裡把可能的名單一一列出,再逐筆刪去,他仍然沒有頭緒。

      不對,當務之急應該是方郁學才對,現在那個謠言肯定已經傳開了,他也不可能任由方郁學因為他的關係再次遇上那種事。

      心裡打定主意之後,他起身翻找早先舍監拿來的背包,打算尋找可用之物先為他設下防護或結界。

      這時候,門外一陣鑰匙的聲響讓他本能將頭轉向房門,剛好與準備進來的人四目相對,雙方皆是一愣。

     

      過了好幾秒,終於意識到自己根本是在犯罪的巫慕祈,有些尷尬的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謊話。

      「我看到有蟑螂爬進去……」

     

      「不會吧!」站在門口的男生聽了,立刻手刀衝進來搶走他手上的背包一股腦的把東西全倒出來。

     

      「在哪裡?快幫忙找啊!」來人的語氣非常驚恐,還用很粗暴的方式翻找,顯然他就是這個背包的主人方郁學了。但是一連找了幾樣東西都沒看到,他感覺自己簡直快要崩潰了。

     

      一旁的巫慕祈根本沒想到他隨口胡謅的謊言會讓對方產生這麼大的反應,只好說:「你剛才在找的時候,我看到牠爬過去了。」他隨便指了一個方向。

     

      方郁學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他今晚要睡的床位。

     

      「啊……」手一指出去巫慕祈就知道不妙,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看見方郁學的臉色突然一陣青一陣白,像在忍耐什麼又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你為什麼不直接踩死牠!!!」他的怒吼像平地一聲雷,直接而近距離的在耳邊炸開。

     

      啊……他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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