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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寒(二)

那時候的白雪就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他成為現在這個樣子也從來都沒有嘗試去問過。但是我確信他目前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那一年發生的事,或者為了從那之前積累下來的事而做。

認識他的那一晚,我正在為了我的大學三年級攝影課程準備作品,   想要在城市各角落拍攝夜景,記錄那些燈火通明的一瞬間、那種繁華熱鬧的氣息,於是我拿著單眼相機一棟一棟大樓地問過去看看能不能讓我上到頂樓進行拍攝。記得當我吃了無數次閉門羹後,索性搭車到河濱某一個人煙稀少的站,騎單行車上橋想拍附近河濱的夜色。

就在我騎上橋的中段邊緣,我看到視線前方隱隱有個小小的人影掙脫那些闌珊燈火,走向陰影處,最後如同枯枝上脆弱的一葉隨著冬夜寒風飄零而落,落入冰冷的河裡。

我在原地愣了將近半分鐘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騎著租來的單車直沖租借處把工作人員叫來一起幫忙。最後由我外加三個男的一起把人「撈」上來。

被撈上岸的白雪準時地被送上救護車。

急救、檢查、聯絡家屬、出院、複診、追蹤醫療……

許多過程其實我都被迫錯過,不過白雪在那些醫療和社工人員勉為其難的答應之下,被我帶出院了。我不知道白雪是怎麼讓那些人相信他的,只聽醫療人員說我是他認識的人沒錯。

雖然不明白,不過受傷的人能接受別人的幫助,總歸來說是件好事。

我第一次看白雪哭是在他剛被撈上岸把水吐出來的時候。那時的他全身顫抖,眼淚像是水壩洩洪似地狂湧而出,但是他哭得無聲、很靜。

後來我就再也沒有看過了。

後來的白雪除了會對著我發脾氣或者罵我笨以外,大部分時間都是靜靜的,什麼話都不說。他會坐在一張椅子上、一個角落,聽著他自己的歌,或是聽著外面的聲音。

我偷偷看過白雪的手機,裡面沒有聯絡人,除了我後來叫他輸進我的聯絡電話以外。裡面也沒有任何社群網站、除了找路用的GPS以外沒有任何跟網路有關的程式。而他手機裡的音樂,只有兩三首鋼琴曲。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接錯,那時候的我怕他只聽這幾首歌會聽膩,就自己在他手機裡面多裝了幾首跟那些鋼琴曲同作者的作品,結果他發現之後把我痛罵了一頓。

剛認識的幾個月生活都是這樣的,後來有天開始,狀況變了。

我不知道事情經過是如何,白雪自己也不願意說,簡而言之,他和鐵鷹槓上了。而對方就是那個叫他「青瞑」的人,這是我後來打聽到的。

青瞑──瞎子。

白雪在那之前似乎還不知道鐵鷹是什麼,直到那天和對方打過一架帶著傷回來之後我告訴他這附近的狀況他才知道。不過我也聽說那一架對方也是被揍得一青一紫的,皮肉傷也不輕,說是終於有人可以教訓那個自以為是的流氓了……我想那個人大概也沒想到以白雪的狀況居然可以和他打得不相上下。

那天一進家門的當下我當然也是傻眼的……

為了避免之後白雪又遇上那幫人衝突越演越烈,我只好以作為室友兼雇傭的身分提醒他小心鐵鷹、避免常去哪些地方、遇到誰要趕快跑。

「你這樣說我哪知道誰是誰?我根本看不見他們。」當我把一些「知名重要成員」跟他介紹過之後,他的回答讓我愣住了。

「除非讓我聽過這些人的聲音,讓我一個一個記住。」白雪淡淡地、似是帶笑地對著正在幫他上藥的我說。

「別胡鬧了。」我哪可能帶著他去聽每個人說話的聲音,沒事靠近那群人不是欠打就是找死,最近已經有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打傷,不可能再讓我們自己去冒這種不必要的風險。

「那你說怎麼辦?我難道要因為這些人做的蠢事什麼地方都不能去,待在這屋子裡每天足不出戶嗎?」白雪質問。

我想了想,這樣也不是辦法,人要是每天待在屋子裡長時間下來可是會發霉的。而且這樣對身體本身就不太好,還是要到外面空氣流通的地方走走。

「你想去哪裡,我陪著你就是了。」我只好妥協。

要是白雪一個人在路上,指不定因為這件事又會被找上麻煩。

雖然我不是很會打架,但不會打架的人通常就會有另一種技能:逃跑。而且還是點滿的。

第一次,他笑出聲來,雖然內容聽起來有點危險,卻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悅:「這可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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