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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因緣嘆息,夢中說夢

鞍馬神山自古以來便明文規範禁止女性進入,因此女性天狗都居注於神山東邊的密林,若非要事基本上是不能擅自出入的,就連首領夫人也必須恪守這項規定。

時隔多年真壽郎再次見到母親的時候是在自己十六歲的成年禮上,當時賓客多到擠滿整個大殿,觥籌交錯、鼓樂齊平,首領們各自命令身旁的部下送上要價不斐的珍貴布料、稀世神鳥的鳳羽及吸附月光的渾圓玉石,一一為真壽郎獻上祝福之意,盼他將來能夠成為和父親一樣偉大的領導者。

那些鳳毛玉石真壽郎並非首次見到,作為僧正坊三代目的獨子,他享有與寺院內其他小天狗們截然不同的待遇,身著華服、享盡山珍野味,如此優渥的境遇同時讓真壽郎感受到其他天狗們妒忌的目光。

想成為強大的天狗首先的要件便是擁有壯大的黑色羽翼,才能與敵人相抗衡並在空中取得優勢,無奈真壽郎生來就不如其他同齡天狗,不僅翅膀成長得比其他天狗小慢、連學習力也是差人一截,在被二郎丟進雷獸巢穴時若沒有翠郎出手相助,自己必死無疑。

心懷感激地接下這些贈禮,真壽郎回到坐席上端正身子後啜了口茶,苦澀自嘴裡散開,在齒縫間流竄,果然比起大人喜愛帶有澀味的茶飲,自己還是比較喜歡給小孩們喝的冰涼櫻花水。

固定帽子細繩弄得他有些疼,又不能隨便將帽子取下,實在麻煩。看著眼前滿堂賓客,不合時宜的睡意忽然湧現,為保持姿態端正,真壽郎以不會被注意到的角度抬起手在自己的左大腿使出吃奶的力氣捏了下,直竄全身的疼痛讓他瞬間清醒,此時身旁傳來了道和藹的女聲。

「真壽郎,昨晚熬夜練習了?」

聞言,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真壽郎把頭慢慢轉向自己左方的女性,「呃,……是的,為了不讓您與父親大人失望所以特意多加練習。」

批著紅黃相間羽織的女人是真壽郎的母親,像尊嬌貴的洋娃娃般,靜靜地坐在為丈夫的僧正坊的隔壁,不出任何一言,只與大家一同享受兒子的成年禮。

女子舉手投足間的典雅加上為今天而整備的妝容,若非對方是自己的母親,真壽郎大概會認為是從天將下的仙女。

父親僧正坊從前性格一向嚴肅,會顯出柔軟態度大概也只有在老婆面前的時候,丈夫身負領導鞍馬天狗的重責大任,而作為妻子的她則是靜靜地在丈夫被後給予支持並作為支柱,支撐著整個族群。

拿起白瓷酒瓶,女人笑著向真壽郎說:「十六歲對於天狗來說已算成年,爾後的交際應酬對於飲酒無可避免,倒不如今天來作個練習吧?」

妖怪與人類算計年齡的方式不同,但總歸都會有著類似成年禮的儀式,若說人類成年是代表自己夠獨立自主生活,那麼妖怪成年也象徵此後要為了擔負一族而變得強大。

「好的,既然母親大人都這麼提議了,那麼兒臣願飲上一碟。」

「什麼一碟,是一整瓶喔。」

「……..咦!?」

緣份說穿與初冬的薄冰並無不同,前者雖非說斷就斷,總是藕斷絲連,後者則是不慎踩碎變或破裂,這兩者唯一的共通點就是一旦歷經變動,就不再是先前的模樣了。

成年禮當天所見到的母親,是真壽郎對她最初也是最後的印象,因為不久後迎接自己的,是躺在木棺中母親冰冷的驅體。

在母親的葬禮上,真壽郎初次見到鞍馬天狗以外的女性天狗。

大殿外的櫻樹在這被傷感籠罩的日子裡盛開,隨著和煦微風輕輕飄落,可惜如此美麗的景緻,真壽郎摯愛的母親再也無法見到了。

葬禮當天外頭站滿許多身著黑色喪服的天狗,沉穩平靜的禱詞與連綿不斷的啜泣聲不絕於耳,但真壽郎由始至終從未留下任何一滴淚,只是安靜地佇立在父親僧正坊身旁默默地望著棺內的母親,瞻仰她最後的儀容,直至封棺。

出席葬禮的除了各首領夫人及其侍從外幾乎不見其他女性天狗的身影,在告一段落後,僧正坊便將所有出席妻子葬禮的客人們全都帶往休息室,在人潮緩緩移動的同時,真壽郎從縫隙中瞧見一個與自己相仿的瘦小身形,也許是別座山天狗首領的小孩吧,還真瘦呢,說不定比纖弱的自己還要來得更不堪一擊,像是被風一吹就會飄走的紙片。

對院內的小天狗並無多大興趣,但對於別族的小天狗真壽郎可就興趣滿滿,不過今天是母上大人的葬禮,自己無暇也根本沒心情去理會那些無關緊要的事。

獨自跑到西殿外頭的小池子,有意無意地玩弄池中的色彩斑斕的錦鯉,忽然想起先前有聽聞父親說過愛宕山首領女兒的事,據說她的樣貌動人,是愛宕山天狗中最美麗的女幸天狗,但擁有著副令上天都妒忌的花容月貌的她與父母親的相貌沒什麼共通點,因此有謠言說其實她其實並非首領的親生女兒。

接著陣涼風吹來,讓他不得不壓住過長的瀏海,避免刺到眼睛,看著樹葉被風掃落,真壽郎脆弱的心也是涼了一半,想著樹葉遲早有天會因為季節變換而拖離樹木,就像今日母親離開自己一樣。

害翠郎哥失去雙翼後他未再受過如此劇烈的傷痛,他沒想過失去原來是件如此悲痛的事,這種感覺宛如撕碎他的心、扯開他的肺一般,難以呼吸的窒息感壓迫著真壽郎的視覺神經,逐漸模糊的視野最終迎來一片黑暗。

迷離的半夢半醒間,真壽郎夢見年幼時的某個閒暇午後,那時自己剛得到父親許可前去東邊密林探訪母親,怎料才進門就見母親蹲在櫻樹下對著堆不起眼的小土堆落淚,詢問侍女才得知母親所飼養的烏鴉前幾天死了,為感念牠這些日子的陪伴,所以決定葬在這顆美麗的櫻樹下。

烏鴉對天狗而言是神聖的象徵,族裡的歷史中往往會有牠們的身影,不過與其將其形容為神,倒不如說是朋友還比較貼切。

天狗們自出生起便居住於山林間,天生具備雙翼的關係使他們較容易與森林裡的鳥類打成一片,久而久之也能夠與其溝通。

日子一久,情也隨之而生,但到了別離之時,便會萬般不捨,天狗們深知烏鴉並非妖物,因此壽命有限,時間一到便撒手人寰。

思及此,真壽郎產生了疑問,既然動情的下場如此悲慘,那為何還要有情感呢?

天狗同其他妖怪有不短的壽命,身體一旦成長到約人類年齡二十歲的外觀後便會停止,驅體的成長雖然停住,但唯獨記憶與時間卻是不斷往前與流逝,百年不過一眨眼,他們便可看盡世間冷暖,時光再流轉、生命在消逝,唯獨冗長的壽命讓他們永垂不朽,這總讓他們忘卻時間,卻同時讓他們有了更多無法遺忘的事物。

夢境無情地終止於母親的淚水與自己未能聽到的語句。

吃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天花板讓真壽郎絲毫沒有意外的感覺,因為這裡就是他家,抬手按注前額才稍微理出頭緒,方才自己大概是在西殿納邊昏倒,然後被人發現了吧。

嘆了口氣,真壽郎才垂下手來,正視身旁的人,接著就是陣驚呼,「咦!!??」

女、女人怎麼可以進到內廳,光是踏入神山就已經是極限了不是嗎,眼前的少女從背後的翅膀判斷是天狗一族沒錯,束在背後長髮的顏色與自己的顏色頗為相似,唯獨眸子的色彩是在天狗一族中少見的翡翠色。

少女見對方一臉受驚的模樣忍不注摀嘴憋笑,氣得真壽郎面子整個紅透,著急地問:「妳、妳是誰?怎麼可以隨意進入內廳?」

正當少女欲開口回答之際,僧正坊推開拉門走了進來,少女見狀便迅速行禮退了出去,留下表情詫異的真壽郎跟一臉嚴肅的父親僧正坊。

「真壽郎怎麼樣,身體還好吧?」

「……………」

面對父親難得的溫柔,真壽郎揪住棉被一角,垂下頭來什麼話也沒說,接著斗大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珍珠項鍊般落下。

僧正坊見自己兒子流淚的樣子也不好說些什麼,今天尤其難過的非他們兩人莫屬,一個痛失愛妻、一個沒了母親,無論哪一方的痛都只有彼此才能夠體會。

下葬後隔日清晨,天空有點灰矇矇的,貌似隨時都會下雨的樣子,不過真壽郎仍特意起了個大早,在父親允許下隻身前往東邊密林、母親生前埋葬那隻烏鴉的地方,距目的地幾步之遙時,一陣強風襲來強行刮下許多櫻花花瓣,形成陣壯麗的花吹雪,就在這陣粉色花雪之中,真壽郎見到了昨日那位跪坐在自己床鋪旁的少女。

待花吹雪結束,真壽郎定睛一看,發現少女已從昨日的服喪裝扮換回正常衣著,紅褐色的長髮隨風飄逸,並未如昨日束在腦後,碧綠色的眸子並非看著自己,而是望著櫻樹的枝枒,接著少女抬起右手,一隻成年烏鴉停落在少女的手腕上。

少女將視線轉向真壽郎,語調溫和地道:「來緬懷母親嗎?」,同時身起另一隻手,用指尖輕揉烏鴉的小腦袋瓜。

真壽郎聽言有些訝異,昨天沒問到這女孩的身份,莫非她是鞍馬山的天狗,不過自己往來此處頻繁,母親的侍僕及居住在這裡的女性族人他都有稍稍見過,就沒見過她。

稍作思考後真受郎大致心裡有底,這女孩是他昨天在人潮中見到的那個纖瘦身形的主人,於是便接著問:「妳怎麼知道?」

「是這隻烏鴉告訴我的,牠是被妳母親埋葬的烏鴉的孩子。」少女說完便將手腕一揮,讓那隻烏鴉飛離,同時理好自己因方才強風被吹亂的衣襬。

沒有多作回應,真壽郎逕自繞過少女走向小土堆並蹲了下來,想開口卻欲言又止,最後決定將心事袒露給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

「昨天我作了夢,我夢見從前與母親在這座櫻樹下的談話,我們聊了不少,但無論如何我就是想不起來母親最後到底對我說了些什麼。」

少女轉過身盯著神情落默的真壽郎,斂下美麗的翡翠眸子道:「我不是解夢人,所以不知道答案,......不過我想,你心中遲早會有答案的。」

說完,少女再次望向不斷飄落櫻色花瓣的樹頂,而真壽郎則吸吸鼻子,收起快潰堤的淚水起身,隨著少女的視線一同向天空看去,接著烏雲散去,晴朗的日光灑落。

相隔十六年,如今化名鞍馬的真壽郎時不時還是會想起那段童年往事,雖說除了那女孩是天狗以外其他一概不知,但他深信,相遇必是緣份。

──   只要還望著同片天空,總有天會再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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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廢話】

安安這邊醬汁,前幾天突然看到電視上在播元氣少女,結果還是又栽了回去

先前是看著巴衛入坑的,但這次不一樣了,這次是看著帥帥的鞍馬回坑的(滾啦

雖然漫畫的CP是鞍馬x亞美,但是我莫名其妙地無法接受,話說鞍馬要亞美在談過多場戀愛最後仍舊孤身一人的時候才要去迎接她,那時的亞美已經變成老太婆了吧

人類哪有那麼多時間等你啊(激動

雖然這樣的愛很動人,但論起現實還是GG啊

好了廢話就寫到這,序章已經女主角的身分寫得很明顯了,人妖之戀我很贊成也很欽佩,但是我還是管不住我的手,寫了個妖怪女主跟鞍馬廝守到老阿啊啊(瘋子

好的,謝謝大家的觀看,我們下次見

2016.11.25   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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