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森林正在下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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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鬱混濁的夜色籠罩,稀稀疏疏的細雨如筆掃,將森林的幽深染上一層暈化的水墨,也在森林圈起的花海四周抹開了煙裊的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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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海中躺著一個男人。面容剛毅,骨架寬大筆挺,一身官衙裡見得到的武官服混搭了西洋軍服的新式風格。立領微微敞開,冰冷的雨水隨著肌理淌成一泠顫慄——他猛然睜目翻身而起。長年的機警令他第一時間就要彈劍斬敵,平時別在腰際上的愛劍卻不翼而飛,就連藏著短槍的袖口也都空空如也的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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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武器全都不在,但是綁著短槍的小機關卻完好無損——而且武器的去處他一點印象也沒有——這便是特別不協調的疑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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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皺了皺眉,看著不熟悉的景色,卻完全想不起來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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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不只是武器的去處,他連自己為何在此、此處是何處都不記得。想要回想起,腦海裡只有一片斷斷續續拼接混亂的空白與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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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身躺的地方,殷紅如焰的花朵綻放得艷麗。細碎的花瓣反捲成一朵又一朵,一朵朵卻在梗端環做一個圓。他記得,這種花似乎叫做「石蒜」,有毒,不能隨意採食,在他老家那兒的野地裡長了不少,除了紅的,還有見過黃的和紫的,全間夾著野草亂生。這裡的石蒜卻長得很密,密得連最具韌性的雜草都沒地方冒出來,此處顯然和他老家沒有什麼干係,一眼望去盡是紅豔豔的一片,就連氤氳的霧氣都像上了胭脂似的,十分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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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地,氤氳的霧氣中透出一點與花的豔紅不甚相同的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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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由一點不慎清晰的圓慢慢擴大,與紅影一同擴大的還有濺起雨水的腳步聲。男人俊朗的容顏依舊平淡,可肩上的肌肉卻猛然繃直,彷彿一頭隨時能暴起傷人的豹子般偽裝著閒適卻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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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停頓,趁著人形的黑影的紅色清晰地透了出來。那是一盞燈,鐵與玻璃製成的小四方柱體困著一縷靜靜燃燒的火團。火團驅散了氤氳的霧氣,將提燈人的白上衣和黑褲子照得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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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是哪裡的仕紳或是西方人嗎?站在花海中的男人審視著面容依舊被霧氣籠罩的提燈人,沒有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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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吳興,吳先生吧?」提燈晃了晃,提燈人卻開了口,「行館已經備下了您的房間,請問是休息或是留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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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興還未回話,那幾乎將夜空也蒸成白色的霧氣卻漸漸下沉,漸漸輕薄的霧氣中,露出了黑色的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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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幢看起來只有兩樓高的洋房,洋房上頭有塊深褐色的橫幅招牌,招牌上雋刻著赭黑字跡。吳興只覺得自己的視線有一瞬的模糊,原本扭曲的字跡清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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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恩行館」,他一點印象也沒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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