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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 I

      正是炎熱的夏日午後,但莫蘭特一家上下幾乎找不到有閒之人,無論是家族成員或者家臣、僕役、士兵,都在為覲見國王一事而忙碌著。覲見國王對於身為三大諸侯之一的莫蘭特而言,原本就是大事,但今年的覲見對他們來說尤其地重要,準備上就更加繁複瑣碎。

      今年不只有現任家主勞倫斯率領重要家臣前行,同時還要帶著新任家主前去接受封爵儀式,回城後再進行家主交接,同為三大貴族的基德斯頓與泰倫,亦須遵守如此禮法。但儀式是其次,三大貴族之間的暗自角力才是重頭戲。於是這回覲見,不僅外表排場要盛大,質量也必須與之相襯。

      不過,只有哈洛德沒有參與在其中,而是與往常一般拿著長棍、在練兵場獨自練武,對此似乎感到無關緊要。他的眉宇間帶著一股正氣,汗水一滴滴從額頭落下,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沒有減損半分,而揮棍力道之猛,彷彿連空氣都能被他劈開。

      「哈洛德大人──」

      遠遠的,哈洛德就聽到一名男僕叫喚著他的名字,但他還是等男僕站定了之後才停下自己的動作。

      「請問有什麼事嗎?」不同於剛才練武時的樣子,哈洛德的眼神和語氣都變得溫和而鎮定,這才是平時他給人的感覺。

      但男僕還是緊張兮兮的,「請問您有看到亞加莎大人嗎?為了找亞加莎大人,我都快把整個屋子掀起來了!……」

      接下來男僕開始一連串的碎碎念,說事前準備多辛苦、夫人和管家多為難他,以及自己有多委屈,讓哈洛德花了不少力氣才把他安撫下來。

      「真的每個地方都找過了嗎?」哈洛德再次確認,「這裡是練兵場,亞加莎大人再怎麼說也不會來這裡的。這裡除了幾棵樹以外就沒有別的遮蔽物了,何況覲見是大事,亞加莎大人絕對不會在如此時刻還和大家玩捉迷藏的。」

      「唉……」男僕嘆了一大口氣,「原本以為哈洛德大人會知道亞加莎大人在哪裡的……」

      「那還真是抱歉了。」哈洛德苦笑道,「如果有聽說到亞加莎大人在哪裡的話,我會想辦法盡早讓你知道的。這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再怎麼說亞加莎大人也不會離開莫蘭特邸的,你就不要太緊張了。」

      「小的還真是佩服哈洛德大人的臨危不亂啊……」男僕又嘆了口氣,「為什麼護衛隊的隊長不是您呢?……」

      「別說這些多餘的話了,快點去找人吧!」哈洛德拍了一下對方的後背,「不是說日落前沒找著人的話,管家大人要把你連皮帶肉當餐前菜嗎?」

      「您說的是!」男僕這才停止碎念,跑著離開了。

      看著男僕身影逐漸遠去,這下換哈洛德嘆了口氣。剛才的處境,從許多方面而言對他都很不利。好在哈洛德對這些都已經習慣了,也養成了一套很好的應付方式,讓他至少能矇過這些愛道人長短的家僕們。

      接下來,就是要應付另一個,不對、僅此唯一的大麻煩了──

      「請問,您今晚要在樹上過夜嗎?」哈洛德走到樹下,沒來由地朝他頭頂上密布的枝葉說話。

      「……剛剛那個人走掉了嗎?」沉寂了一陣子後,枝葉居然發出了人的聲音,而且還是如銀鈴般清亮的女孩子的聲音。

      「走是走掉了,」哈洛德說道,「但是現在整個宅邸的人都在這裡,正恭候您從樹上下來、回屋裡用膳呢。」

      「怎麼可能!」

      一名少女慌忙撥開枝葉,一頭秀麗的金色長髮被樹枝勾得有些凌亂。雖然表情慌張,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她有著一張精緻的臉蛋。少女東張西望了一陣,確定樹下只有哈洛德一人,便惱羞成怒了起來。

      「哈洛,你怎麼越來越會說謊了啊?對朋友說謊可是不義之行呀!」少女嬌聲吼著。

      「亞加莎大人,您可知道自己已經陷屬下於不義多少回了嗎?」哈洛德雖然用敬語,但話卻說得很直白,「而且,難道不正是屬下撒的謊,才拯救您於水火之間的嗎?」

      哈洛德對話著的對象,正是方才男僕急著尋找的人──亞加莎‧莫蘭特,家主勞倫斯與其正室所生之女,也就是即將要成為新任莫蘭特家主的人。身為家族繼承人的亞加莎,理應是覲見之行的真正主角,但此時的她卻躲避著這件事情,在樹上與哈洛德抬槓。

      「哈洛你又明知故犯了!」亞加莎扁著嘴,一臉不滿全寫在臉上,「我不是說過只有我們的時候不能對對方用敬語嗎!看我現在就下去修理你──」

      「等一下!」哈洛德這下可慌張了,「妳不要突然就跳下來,這樣很容易受傷──」

      來不及了。

      亞加莎不由分說地就從樹上蹦了下來,但卻奇蹟地沒有一絲一毫損傷,象牙白色的連身裙上一點泥土都沒有,只有頭髮上還插著幾片樹葉。而這一切都是因為──

      「哈洛,你沒事吧?!」亞加莎本來還納悶,自己從那麼高的樹上跳了下來,怎麼一點痛感都沒有,然後她才看到哈洛德彷彿一張床似的,被自己給壓在了下面。

      「沒事……」哈洛德奮力地擠出笑容,「但妳若再不從我身上起來可就不一定了……」

      「啊、抱歉!」亞加莎這才站了起來,並且向哈洛德伸出手,「喏!手給我,我拉你起來。」

      「呵,」哈洛德搖搖頭,靠自己的力量起身,「把未來家主給弄得一身髒兮兮的罪,我可擔不起呢。」哈洛德一邊說,一邊把亞加莎頭上的落葉一片片除下來,還輕輕地幫她把毛躁的頭髮理好。

      「好了、好了,」亞加莎抓住哈洛德的手腕,示意讓他停下來,「又不是小孩子了……」

      「妳也知道這個啊。」哈洛德說完後嘆了口氣,「勞煩僕人滿屋子地找妳,這是家主該做的事情嗎?」

      這不是妳會做的事情啊。哈洛德在心裡說著。雖然現在是一副孩子氣的模樣,但亞加莎從來沒有逃避過自己該擔的責任。在大家面前,她就是一個優雅的閨秀、出色的繼承人。亞加莎一直很努力,而且一直做得很好,哈洛德都知道,因為他一直都注視著這樣的她。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嘛!我知道錯了,這樣行了吧?」亞加莎不知道哈洛德的想法,只覺得他也想斥責她,轉身就想跑開。

      「亞加莎!」

      哈洛德原本想攔住亞加莎,但卻被對方逃掉了。他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亞加莎那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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