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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的萌生

五月天卻聽見蟬提早鳴叫,晨曦投射在綴滿花蕾的樹上,花苞恣意綻放,吐播出醉人的花香。

少年因這香味而停下腳步,剛巧一片白花瓣跌落在他白色的學生恤衫上,柔化了過度銳利的五官,他蠕動雙唇:「香……」

這是什麽花呢?有人曾說過花的名字……

片段在少年的腦海恍蕩,最後浮起一抺佝僂的身影――

花白髮絲在月光下閃爍銀光,沙啞的嗓音說:「那是玉蘭花的味道。」

「外公……」少年的瞳孔急速收縮,想起那撒在木棺內的白蘭花還有蒼白嶙峋的臉容,忽然胸腔抽緊,讓他無法喘過氣來,抓緊衣領彎下高大的身體。

「你沒事嗎?」

清冷聲音自身後傳來,少年轉身,見到一張繃緊的俊秀臉容。

那是班長……好像叫樓書夜……

「楚……河……」樓書夜略帶錯愕地說,但很快回復一絲不苟的表情,皺起眉說:「你還佇在這裡看花,不快點走會遲到。」

「嗯。」楚河挺起身,這才發現對方比瘦弱得多,敞開的衣領見到其鎖骨,正想邁步時,他又嗅到濃烈的花香,彷彿不讓他遺忘某件事般,再度包裹住他。

他恍神。

忽然暖意襲上臉頰,使楚河清醒過來,看到貼近頰旁白晢的右手。

對方湊近,臉容在眼下放大,看到鏡片後瞳眸的擔憂。

他張開薄唇,吐出低沉而輕柔的嗓音:「你……沒事嗎?」

這簡短問句裡蘊含溫柔,像不斷飄來的花香般,觸碰了他某個開關,佝僂老人的身影再度在腦海掠過,胸口抽緊,眼眶炙熱起來,濕潤的感覺聚集,滑落臉頰。

面對楚河的落淚,書夜沒有詢問也沒有轉身離開,只是把手搭在楚河的雙肩,沉默地佇在他身旁,彷彿告訴楚河,他並不是一個人。

「嗚……」

被這份細膩的溫柔包圍,楚河首度在人面前放肆地宣洩自己的感情。

那是楚河自外公逝世一個月後第一次哭出來。

黃昏的橙黃籠罩整個校園,滲向三樓的窗戶,透過窗戶的折射侵佔了室內,房間染上金光般的色彩,襯托得被拉長的黑色影子更為深沉。

其中一道影子移動,靠近另一道影子,在離其兩步前坐下。

睡得真香。

楚河凝望趴睡在桌上的少年――無框的眼鏡被手推向一邊,右手無意識地抓緊書本,讓楚河忍不住勾起嘴角,兩手掛在椅背側頭審視少年的睡顏。

深刻的眼眶,眼皮遮蓋了黑中帶藍的眼眸,筆直的鼻樑,兩片即便是睡夢中仍緊抿的薄唇,白晢的皮膚,微鬈曲的黑髮,可能是熱愛閱讀的關係,少年散發智性的氣質。

差不多五年了。

楚河若有所思地想。

自那天意外的接觸,兩人也不知不覺走近在一起,沒有人先開口邀約,但每天小休或者放學,他們總會在課室或校門等待對方。

時間流逝,由長久的靜默到了偶爾的對話,一種無形的友誼油然自生,盡管兩人的談話並不多,但比起時常互相嬉鬧的同學,他們之間連繫更為緊密,難以形容的默契在他們間誕生。

在互相陪伴和扶持下,他們自青澀的初中生成長到踏入成人關卡的高中生。

最近面臨大考,書夜常常在學校圖書館溫習直至閉館,向來對學習興趣不大的楚河就會坐在對面,拿著畫簿無意識地塗鴉。

剛才有事去了朋友家一趟,怎知回來便發現對方睡著了,似乎相當疲累,否則以書夜過分認真和守規矩的性格而言,是絕不會做出溫習途中睡著的行為。

雖然楚河腦內知道應該要叫醒對方,但不知為何他沒有行動,無法移開視線,專注地望向對方的睡顏,內心被溫暖的感覺包圍起來,胸口填得滿滿的,直到天色變暗關門的鐘聲響起,楚河才從美好感覺中醒過來。

再不叫醒他學校就要關門了。

「書夜、書夜。」

楚河上前拍打睡著的少年肩膀,向來淺睡的書夜在他叫喚時便立即甦醒,但仍沒能回復到清醒的狀態。他展現了和平時不一樣的孩子氣動作――揉眼,這動作讓他稍為清醒過來,看清眼前的人影:「嗯……楚河?」

「嗯。」

震動喉頭發出低沉的嗓音應聲,然後被對方的表情所撼動。

少年揚起毫無防備的笑靨,白晢的臉頰薰起紅暈,薄唇描繪出一道美麗的弧度,濕潤的雙眸因笑容而微彎起來,專注凝望自己,瞳仁盛載濃密的喜悅,彷彿自己帶給少年極大的幸福。

楚河發現心跳不知為何急速起來,身體連帶變得炙熱起來,一股莫名的衝動湧上,為了抑壓那股衝動他反覆吞嚥喉頭。書夜沒有為意楚河的異樣,移開視線,直起身子,楚河頓時感失落,視線無法控制地追踪他的移動。

總算從睡夢中徹底醒過來的書夜回覆到平時一絲不苟的表情,他瞥見楚河右手所拿的書本,便開口問:「楚河,那是什麽?」

楚河拋開那奇怪的悸動,把書本遞給書夜,以一貫沉穩的態度回答:「你之前提過的遊記,鄰班同學的姊姊有,便向她買下來。」

「竟然被你找到,謝謝你。」書夜接過來,右手輕撫封面上的藍綠海面景色,以喜悅的神色凝望書本,緩緩地勾起嘴角,俊秀臉容此時完全放鬆下來,那是只有和自己獨處時才會有的臉孔,清瞿五官被柔化,有種朦朧的感覺,楚河感覺到有種炙熱的感覺溫暖著胸口。

「多少錢?」

「不用,我送你。」

「這……」書夜輕皺眉頭,似乎感到困擾,楚河知道以對方不喜歡欠人情的性格,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好意,即便是有多年交情的自己,所以他開口說:「作為回報,下次帶我去海邊。」

「你想去嗎?」

「嗯,海浪聲。」楚河斂眸低喃:「我喜歡聽海浪的聲音。」

「你也喜歡浪的聲音嗎?那下次一起去吧。」書夜把視線自封面移開,望向楚河,揚起罕有的開懷笑靨說:「楚河的聲音像深海的浪聲,沉穩且安定,我很喜歡。」

書夜沒有抬頭轉身向前走,沒察覺所說的話做成的影響――楚河的臉頰被緋紅的色彩填滿。

――我很喜歡。

盡管知道少年說這句話並沒有特別的意思,但當他聽到對方吐出這個詞語後,強烈的喜悅和滿溢感充斥著他,好想衝上前將對方抱入懷、好想吻住少年,好想佔有對方......

被自己的妄想嚇到,他無法自持地抬手遮住發熱的臉孔,耳邊傳來極為響亮和清晰的心跳聲。

他嘗到自口腔間的甜蜜與苦澀。

然後他在那一刻醒悟過來,原來自己一直喜歡著少年。

喜歡,他非常地喜歡相伴在身邊的少年。

不是朋友的感情,而是更為深刻、複雜和強烈的……

想和對方接吻、想擁抱對方的那種帶著情慾的感情,他知道的――

那是初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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