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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夢魘

五、夢魘

     

      那人並沒有去得很久,而且手中拎著一個包袱。

      其實趙楓並不確定過了多久,畢竟躺著沒事做的時候就容易精神渙散,而回過神的契機便是那人的歸來。

      更重要的是,他換了一件灰色的上衣回來,這讓趙楓心中的疑惑加深了。

      簡單來說,如果他在不遠處就有可以補給的據點,為何要把自己擺在這裡?

      說「擺」是有點誇張,但被安置在這種地方的感覺並不是很好。

      對方並未特意跟趙楓打招呼,最多是視線對上的那刻頷首致意。

      只見他在轉小的火堆中加了些樹枝,稍稍撥弄不讓火勢過為集中,接著便在火堆上架設了一個鍋子。

      看到這裡,趙楓也大概知道對方要做什麼了,特別是從葫蘆中倒水進去,乃至於加了一些白米與佐料,再蓋上鍋子的這點。

      下一刻,對方走了過來,趙楓下意識戒備著,卻發現全身仍是癱軟無力。

      就在一步之遙,對方蹲了下來,與靠在趙楓的視線大約等高。

      一瞬間有種被當成孩子的感覺,但趙楓對此沒什麼意見。

      「渴了嗎?」

      「有一點。」

      對方也不囉嗦,逕直遞出了手中的葫蘆。

      趙楓伸手想接,卻連做出這個動作都有些乏力。

      顧慮到身上披著外衣,所以伸手的動作較為謹慎。

      哪怕是這種情況,在異性面前露出整條手臂還是讓她頗為羞赧。

      下一刻,碰到了葫蘆卻抓不緊的這點,讓她很是氣餒。

      「……可能有些失禮,但妳需要幫助嗎?」

      幾經周折,趙楓艱難的點頭,只有點頭是因為實在說不出口。

      對方將葫蘆口推向趙楓,在飲水的過程中,趙楓只覺得雙頰發燙。

      就是有些溢出口中,從頸部滑下的濕潤感受也顧不得了。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趙楓才看清楚對方的面容。

      與平靜的聲音相仿,一張年輕而方脫稚氣的臉龐便在眼前。

      年歲大約與自己相仿吧,可能還大了一點。

      沒有蓄鬚而修整過,下巴與嘴角顯得光滑。

      目光顯得平靜,卻又在顧盼之間隱有神采,不知所思為何。

      近在眼前,趙楓才發現對方的輪廓略深,髮絲雖黑卻在光芒照射下有些微棕。

      「您祖上有牧族血緣嗎?」

      對方才欲起身,聽到趙楓這話又蹲了回來,這讓趙楓覺得有些抱歉。

      「是,怎麼了嗎?」

      「不,只是想到罷了,尚未請教恩人姓名?」

      雖說情況未明,對方也未必全然為善意,但有照顧自己這點確實不假。

      「若姑娘不介意,喚我文公子無妨。」

      對方目光少許游移,最終應道。

      這大概是假名吧,趙楓如此想。

      「那可否容許小女子問些事情呢?」

      「在那之前,姑娘是否允准在下在一旁坐下?」

      趙楓才想起兩人目前的狀況,不由得沉默。

      「若有不便,那我回到火堆旁也無妨。」

      「……不,文公子請坐,此時情況不比平日,於禮無大礙即可。」

      話雖如此,趙楓仍就覺得有些坐立不安,所幸文公子不算坐得太近,彼此之間也沒有目光直接相對,少去了一些尷尬之處。

      「姑娘想問什麼?」

      「想知道的事情不少,可小女子想先明白,自己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遇上公子的?」

      在火光照耀下的側臉仍舊平靜,不過趙楓隱約見到文公子的嘴角微微上揚。

      「實說無妨?」

      「……無妨。」

      這話讓趙楓更加緊張,緊張的是自己到底是不是做了什麼奇怪的事。

     

      按照文公子的說法,他是在趕路的過程中發現趙楓的。

      當時他察覺到有動靜,所以與同伴暫時分開,進入林中查探。

      雖說是察覺到什麼,但在樹林中找尋聲音來源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在他打算放棄,返回與同行者會合時,一個身影就從他沒注意到的方位撞來。

      至於那個沒有注意到的方位,趙楓從文公子隱約的作態中,大概知道是哪個方向。

      如果是前後左右這種方位的話,在人影出現之前必然就會先聽到聲音,剩下的唯一一種可能就是──正上方。

      簡單來說,趙楓認為自己是失足後,直接摔到了恩人的身上。

      聽到這邊,趙楓以一種快將脖子扭斷的方式別過臉龐,不敢看向身側的文公子。

      只是由於文公子沒有刻意看向趙楓,所以仍在敘述一些狀況。

      具體的內容趙楓已經沒有心思聽,只在內心希望文公子快點停下來。

      「說真的,我是真的被姑娘嚇到了,沒想到會有穿著禮服在林中狂奔的女子啊。」

      這話更是讓趙楓作好了打算,要是這消息傳了出去,回家大概會有一個月不敢出門見人吧。

      「就在下認識的女性當中,大概也只有一個人做得出這種事吧。」

      這話倒是讓趙楓有點興趣,不過只是把目光拋了過去,沒有特別詢問。

      文公子似乎察覺到這點,眸光一轉,露出了相當明顯的笑意。

      「要說起我那位朋友啊,雖然在背後議論她不太好,可她確實做過不少事啊。」

      文公子此刻與此前的平靜表情有些不同,趙楓倒是有點好奇了。

      「如果說到她以前最過最出格的事情……大概是策馬在街道上狂奔。」

      這很特殊嗎?趙楓有些疑惑。

      雖說騎馬這點讓人有些訝異,但策馬狂奔這點應該只是有點沒規矩吧?

      「然後用繩子拖著兩個人。」

      「……啊?」

      由於聽到超乎想像的內容,趙楓不由得喊出聲來。

      文公子的態度絲毫不變,想來這種反應還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

      「順帶一提,那兩位是之前騷擾她的人,雖然做得有些過了,不過算是懲罰吧。」

      聽到這裡,趙楓怎麼樣假裝平靜也忍不住了。

      「那位小姐是哪位將門的虎女嗎?」

      單就聽到的事蹟來說,趙楓認為那是最可能的狀況。

      「不,她的父親是當朝文卿。」

      「……真難想像。」

      趙楓對於文卿到底是什麼官職沒有深刻的印象,但印象中是關於文章乃至於藏書,以及負責教授經書義理的任務。

      就這樣的家門中出了這樣一位女兒,已經跨越難以想像,直接進入不可理喻的階段了。

      「作為生父的那位也很難想像,明明是自己的女兒卻這麼有習武天份啊。」

      見到文公子一掃之前的冷淡,如此開懷的模樣,趙楓直覺問了一句。

      「那位小姐是文公子的情人嗎?」

      在她的男女意識中,會這麼愉快的討論另外一位異性,大抵就是這樣。

      至少在父親談論亡妻,或是弟弟提到心儀的對象時都是如此眉飛色舞。

      「……呃。」

      在看到文公子的表情之後,趙楓確定兩人之間不是那種關係。

      至於那是什麼表情?趙楓基於恪守禮教的原則,並不想多加描述。

     

      半晌,文公子才再度開口。

      「趙姑娘,有件事情恕在下冒昧。」

      由於剛剛問錯話導致對方心情低落到谷底,這回趙楓以相當認真表情回應。

      「公子請說。」

      只是文公子對此還有些猶豫,又等了一會才開口。

      「關於商隊的事情,妳還記得多少?」

      霎時,趙楓只覺得周遭的聲響離自己遠去。

      取而代之的是尖銳切入柔軟的物體那一瞬間時發出的聲響。

      尖銳的是劍刃,那柔軟的是什麼?

      是伸手可及,是舉目可見,就近在身側的某種東西。

      是什麼?不想想起來,不,是不可以去想。

      想什麼?想某種東西被分成兩半,那本來不應該變成兩半的。

      不,那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

      不管是踏出的步伐、勾破的裙擺、穿破的鞋底還是任何的痛楚都不存在。

      對,那一定都是假的,因為這世界上不可能出現那種光景。

      那種僅僅一瞬間就從現實切入非現實的鋒芒並不存在,是不應該存在。

      那待在這裡的自己又是誰?是沒有分成兩半的東西,還是……

      下一刻,趙楓只覺得胸前抵著一塊硬物,而這份觸感讓她停止了顫抖。

      是不存在的事物可怕,還是就在眼前的事物驚駭?趙楓為此擺脫了夢魘。

      眼前所見,是文公子以認真的表情盯著自己,手則是按在自己的胸前。

      更準確來說,是按在外衣上,而外衣內有一塊趙楓未曾察覺的硬物在。

      那並非冰冷銳利的觸感,不知為何顯得溫暖而平滑。

      隨著那份暖意逐漸擴散,趙楓只覺得眼前景象有些模糊。

      不知為何,她卻注意到了無關緊要的一件事。

      啊,文公子的劍少了一把,只剩下短劍。

     

      「別急,還有時間,還有時間讓妳做好準備面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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