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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擦邊球

回神的時候雨勢已經小很多了,男孩也不在我的視線內。我抬起腳要走。

反正也差不多了。

到這裡,我還是無法忘記那個大男孩哭泣的臉,和他撕心裂肺的模樣。

太痛。

今天是個豐收日子,所以背包很沉。

剛剛為了追蹤那個男孩讓我很餓,所以我在跑回天鏡湖鏡像面的時候吃掉了兩顆紅孔果。現在的腳步那麼慌張,一些果子一定會被壓爛。我想。

剛剛淋濕的衣服貼著讓我的背後很癢,希望不要濕疹。否則爸爸就會追問很多,我就得挨上一頓毒打。

雖然我的呼吸緊迫,我的腳步卻輕盈不起來。

怎麼一回事?

「除了剛剛淋雨有了水,還有背包那些的重量吧......」我瞥了一下背包,看見被我用繩子綁在背包後面的弓。

弓很重,木頭和木頭之間的縫隙很大能容納雨水,比平常重兩倍。裝著箭的箭筒也是,今天本來想要大玩一把所以裝了很多卻都沒用到。真是浪費。

但是時間不夠了,光是剛剛回憶以前的事情和那個男生就花掉我大半把時間,現在趕路又快要來不及了。

怎麼辦?

我要丟下它們嗎?

我的眉頭皺起,腦裡跑過各種能讓我抉擇的選項。

丟掉它?把他埋在樹底下之後再回來拿?

丟掉可能就會被其他經過的人順手撿走,埋在樹底下之後我可能會找不到。

把它放在石頭底下?還不知道那顆石頭會不會把我的寶貝弄壞。

還是就這樣帶在身上算了?不行,不僅會被罵被打,還會被逐出天界,我就會無依無靠。那樣的我很危險,這是我最後和最壞的打算了。

我要選哪個?

在樹叢中快速奔走的我思考這個難題,最後決定先停下來讓腦子清醒清醒。我現在的頭腦太不理性了,做出的選擇會讓之後的我後悔。雖然又會花了一點時間,但值得。

我跳回地面,撿了一顆我能輕鬆握住的石頭。我在石頭四面寫了代表丟掉、埋在樹底,還有埋在石頭下和帶著的符號。

剩下就交給老天決定吧!

我放手,讓石頭落下。等到石頭沒有滾動的詩音,我才睜開眼睛看。

這個結果還真讓人難堪。

「是直接丟下嗎......」我把弓從背包拿下,細細撫摸它歲月的紋路。

陪了我這麼久,下場卻是這麼殘酷啊。我這個主人還真的無情又冷血。明明想要讓他永遠待在我的身邊,卻面臨了這種選擇還不得不做。

我也不願意,但是我得逼迫我自己了。

就這麼一次。

我再度躍上高樹,右腳一蹬彈出,左手鬆開,左肩膀傾斜。

眼睜睜看著我心愛的寶物們掉落,聽不見一點它們掉在地上的哭聲。如果它們能說話,定會狠狠咒罵我這種不能守護任何東西的廢物。

狠狠詛咒我吧。反正早就沒辦法獲得任何幸福了。

再多一點我也無所謂了。

用盡全身力氣,我在僅剩的時間裡跑到鏡像口,很累,全身的精力被抽光,如果能不動就別動算了。但現在的我很緊急,可不能縱容自己任性。

我虛弱的用右腳在地上畫了個圓,草草畫好了能回到天鏡湖的靈印。很草,但時間又能節省一點。我雙膝跪在靈印正中央,雙手在身體周邊畫圓。話的當下身子變得越來越輕,鏡像正把我吸入水李,等到我完全淹沒就是我回去的時候。

還好趕上了。我盯著天辰表鬆了一口氣。

祭典應該也結束了吧?我都出門這麼久了,也快到爸爸要回家的時間了。

今天我就不是信使之子了,而是真正的信使,會接受大天神的承認進入閔,不必過著縮頭縮尾的日子了,能夠大大方方踏入湖面。但代價是我的自由。

我再也不能在森林和天界往返,只能過著信使的日子:每天幫助看不見我們人類工作,不但沒有休息的空閒還不能回到天界,變成一半的白癡人類,直到我們的天職期滿。

天職期滿就能永遠平安度日?沒這麼天真,這種神職的帽子扣在頭上就再也拿不下來了。可悲的是,我們這些神只能可憐的被比我們低下的人類支配,還要為了人類微屈求全更多。

最可悲的,天職期滿後只能再活一年,那一年的日子才叫生不如死。我們會再次回到天上接受大天神的去職禮,拔去所有神職的光環,當個如假包換的人類一年。

在成為人類的一念中你能做所有神職不能做的事。神不能愛上人類,人類可以。神不能被發現存在,人類可以。神不能忘記神的準則,人類可以。你能好好做一回人,過身為神都沒想過的幸福生活。

幸福生活?別說笑了。

一年,都能讓我死好幾次了。

想到自己之後要變成自己最唾棄的人,就覺得自己的命運可笑。

反正我無法改變,就我這種如螻蟻般的微薄的力量能做什麼?

只需要一點時間,我現在已經站在天鏡湖面了。現在只差要在爸爸回家前趕快回家,假裝在已經在家一整天百無聊賴的樣子。那種模樣連我自己的作嘔,但我裝得還蠻像的。

不近也不遠,只要在時間內到達我就能安全達陣,結束我驚心膽跳的一天,過我安心的夜晚。

經過最後一天,也要進入那骯髒的世俗裡面了。

我深吸一口氣。希望爸爸不會在家。

「我回來了。」推開門把,屋子裡面一片漆黑。很好,爸爸還沒有回來。今天還算可以。

走回房間,我搬開木床,拉開在床底下的木板子。那裡是只有我知道的地下室,森林的戰利品我都會堆在這裡。雖然只有一點空間但將就將就下吧。

我拉住袋子的底,一口氣把全部都倒出來。果子只壞了一點,兔子和乳鴿完好無缺的滾出來。果子我細心地排在果箱裡面,趁今晚父親睡著之後來釀果酒好了。兔子和乳鴿就明天帶下去閔吧,只要有一點能打混的時候我就溜去把他們都吃了。

除了果子我把物品整整齊齊擺在小圓木桌子上,再走上樓梯。把背包放在床底下,再把床搬回原來的位置。我完美無缺的計畫,到今天也非常圓滿。

看著牆上的釘子,我歪頭:「啊,得把弓拿起來晾才對......」

正要蹲下翻找背包,我才意識到他們已經不在我身邊了。他們現在可能還在森林裡面飽受風吹雨打,只因為我一時的自私自利。

搞不好如果剛剛沒有丟掉他們我也能到家。想到這裡我真希望自己去死。

我沒有資格作為他們的主人,更不配帶著他們。

流下一滴象徵的眼淚,家裡的門壓的一聲被打開了。應該是爸爸回來了。

我馬上把眼淚擦了,也打開房間的門。是爸爸沒錯,今天他看起來也十分疲憊。只不過今天日子不一樣,他還有一個任務還沒完成。

「你回來了。」我說。

「摁。」爸冷冷道。他拉開餐桌椅子,點上蠟燭。本來灰暗的空間有了一點光火,要我過去。

我拉開離爸爸一個的椅子坐下,閉眼等候父親下一聲指令或問題。

「你今天也沒有去祭典嗎?」

「對。」「為什麼?」

「我想我沒有必要去。」

「好吧。那你今天去哪了?」

「在家裡。」

「做什麼?」

「在家裡看看書。」「沒有做其他的事情了嗎?」

「對。」

雖然說了謊,但這已經不是第一個了。

我已經能把一個又一個的謊子說的臉不紅氣不喘了。

「你討厭世界嗎?」

「沒有討厭她。只是我想我沒去也不會怎麼樣吧?反正也不缺我。」

「好吧。你應該很明白今天是什麼日子。」

「是我的生日。」「沒錯。那你知道你明天就是什麼身份了吧?」「我知道。」

「那也該給你這個東西了。恭喜你也成年了。」

「我想問父親一個問題。」「說吧。」

「父親有去祭典嗎?」

「有。」

「有跟世界說什麼嗎?」

「沒有。」

「那世界她選了哪一年?」

「九歲。」

「沒事了,我問完了。」

「那你要選幾歲?」

和當年一樣,爸爸的瞳孔一樣黑暗無盡,注視著我。

「……我會選十四歲。」

「嗯。這個一樣要給你,希望你不要丟我和你母親的臉。」

「是。謝謝父親。」

爸爸丟給我一支比我小拇指還小的鑰匙給我就走了。這應該就是天門的鑰匙了,這樣就不用提心弔膽度日了。

天門在爸爸房間裡。我可以直接選定我要去哪裡,開了門便能到達我選定的地方。

雖然想先試試看,但父親應該已經回房間了,會被罵的吧。

我把蠟燭捻去,也回到自己的房間,撲到床上。先把鑰匙放在床邊,我抓起脖子上的銀墜又看了一會。和白天那時看的一樣閃耀。

不知道現在莎那在做什麼?還平安嗎?

又想起來今天看見的大男孩,不知道他有沒有回到他的家,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哭泣。

最後,我想到世界的臉......

「可惡。」我憑空把想像捏碎,要把空氣掐死。

要是能什麼都不顧,我也想要消失,讓誰都找不到我。

讓誰都別想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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